戚昭緊鎖着眉頭下馬,看此人背影頗爲熟悉,她伸手小心一推,就露出少年一張慘白冰冷的臉。
瞳孔一縮,是他。
戚昭望了望四周,猜想是否有人故意設下陷阱,不等她查明,便咬牙將少年小心抱起,管他三七二十一,就算是有人蓄意陷害,她戚昭也沒什麼好怕的,當務之急是救人!
她一眼就看出陸元愷快沒氣了,再晚一會兒,他就斷氣了。
折枝正準備着午膳,怕戚昭回來餓,就從廚房端了盤糕點進屋,剛一擱下,就看見自家小姐抱着一個血淋淋的少年回來,折枝頭皮發麻。
“小姐,這是怎麼了?是誰傷的?”
“誰知道呢,但我猜測八成和陸宛英逃不了干係。”戚昭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
她自認不是軟心腸的人,但是每每遇到這個少年的時候,都會激發她的憐憫之心,可對於陸家的事,她也沒辦法插手太多,何況陸元愷已經有了自己的信念,是她輕易更改不了的,他骨子裏就是陸家人。
“這個陸小姐也太狠心了,這可是她的親侄子,現在陸家男人一個不剩,唯獨他這麼一個獨苗,她還不愛惜着,竟然下得去這樣的狠手。小姐,她還是人嗎?”折枝素來也是心平氣和,溫柔的主兒,此時也不免罵上兩句。
不怪她激動,只能說陸元愷看起來傷的太重了。
就連戚昭一個上過戰場的人,看了也覺得有些不落忍。
“別廢話了,快去拿我那瓶金瘡藥。”
折枝一頓,“可是,那是老爺留給您專門用來兜底的……”
戚家的金瘡藥是獨門配方,而最好的一瓶被老爺留下,小姐一直沒有用過,一直藏着,以防萬一,這麼珍貴的東西,哪怕折枝也很同情這個陸家的小少爺,可她還是糾結,不願讓他浪費了小姐的好東西。
戚昭正有條不紊的解開陸元愷血淋淋的衣服,好端端的一襲絲綢長衫,愣是被抽成了碎布條,像是拖把似的一根一根垂在身上。
有的布料甚至陷在了他的皮膚裏。
戚昭索性一狠心,一把撕開,終於將他的衣服全部清理掉,露出身上大大小小皮肉翻卷的傷口。
摸了摸他的皮膚,冰涼冰涼,就像個石頭。
不知道這小傢伙在外面蜷縮了多久了。
有的傷口都開始泛膿了。
戚昭一擡眼發現折枝還沒有去拿藥,瞪了她一眼,嚴肅道:“還不快去?!”
折枝被一眼嚇到,立馬過去。
臨走前她瞥見了陸元愷身上的傷,根本顧不上此時他是赤身裸體的模樣,完全被嚇到了,小小的尖叫了一聲,心疼的眼眶都紅了,那還稱得上是人的身體嗎?
就像是被閹割的豬肉。
半個時辰後。
戚昭將祖傳的金瘡藥,去了一半,全塗抹在了陸元愷的身上。折枝死死抓住那剩下的半瓶,又是心疼又是欣慰道:“幸好還有一半。”
戚昭瞥了她一眼,“瞧你這點出息,你家小姐福大命大,就算沒有這金瘡藥,也不會出事。再說了,萬一真的出事了,這一瓶金瘡藥也不一定救得回來我。”
然後一臉操心道:“小姐不可胡說,老天爺都聽着呢,舉頭三尺有神明,小姐人善,一定吉人自有天相。”
戚昭也懶得反駁她。
小心的給陸元愷蓋好被子,看着他蒼白的臉色,總算不再發青,這才起身,折枝連忙遞上一杯熱茶。
“小姐,累壞了吧。”
可不是嗎,戚昭又是親自給他塗藥,又是給他輸送內力,護住他的心脈,這才保住他的半條命,剩下半條命還要靠他自己。
戚昭接過茶水喝了一口,覺得一手的血腥氣,頓時沒了喝茶的心思,將茶杯往桌上一放,“管家還沒回來嗎?”
“奴婢去催催!”
“來了來了!”
說着,管家從外面推門而進,而後立刻小心翼翼的關門,一臉苦笑道:“小姐,小的在外面遇到了孫公子,他非要吵着見您,小的好不容易纔把他打發了。”
戚昭一聽,忍不住皺眉,“這個孫卓,也太沒有眼色了,罷了,待會兒我再找他算賬,讓你查的事情查到了嗎?陸家到底是怎麼回事?”
戚昭帶陸元愷進屋的時候,就命折枝去找管家打聽,管家忙說,“打聽出來了,打聽出來了,不過陸家口風嚴謹,小的只打聽出來一部分真相,不知爲何,這陸小少爺一回府,就被陸小姐罰跪宗祠,然後就用棍棒打了一通,據說打的半死,陸家請了好幾個大夫,大夫都搖頭說沒救了,陸小姐一怒之下,命人將他裹了草蓆,扔到了林子裏自生自滅。”
戚昭越聽臉色越黑。
折枝又氣又心疼的哭了出來,“這個陸小姐,簡直是畜生!”
就算沒救了,人還沒死,就給扔了,有這麼狼心狗肺的人嗎。
“那他是怎麼來這兒的?”戚昭看向牀上發出細弱呼吸聲的少年,羸弱的不像話。
管家猶豫了一下說,“小的起初也很奇怪,於是小的就去了一下那片樹林,然後就發現……沿着那片樹林,有一片血淋淋的痕跡,是陸小少爺,自己拼命爬回來的!”管家也是人,人心都是肉長的,他想起那長長的血痕,也忍不住心酸。
折枝驚呼一聲,“那陸小少爺爲何沒有回陸家,而是來戚家——”她說完就停嘴了。
這個原因毋庸置疑。
也許,在陸元愷的心裏,陸家是不可靠的,而他嚮往的,是戚家,確切的說,是戚昭。
大概在他心底深處,認爲這裏纔是安全的地方,所以他在那種情況下,都能費盡最後一絲力氣爬回來。
戚昭內心也深受震動,“你小子……”
“看來你求生的意志很頑強,這下好了,我不用擔心你的死活了。”戚昭聲線略微顫抖的說。
陸元愷活得太悲慘。
哪怕戚昭看不慣陸家,但對他總是寬厚許多。
“既然陸家不要你,那以後就待在我身邊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