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身疼的像是被撕裂一樣,皮和骨頭都不是自己的了,宛如被放在烤架上用火油燒灼,等到了絕望之際,一股清涼之氣附着在傷口上,不知過去了多久,陸元愷終於緩緩的睜開了眼睛。

    這裏是什麼地方?

    頭頂上的牀帳很是陌生,鼻息間鑽進一股清香,香氣很淡,但他大腦還是第一時間判斷出,是一個女子房間,昏迷前的記憶如潮水一樣朝他涌來,他什麼都想起來了,這裏是——戚家?

    “小傢伙,你終於醒了。”

    一旁傳來一道聲音,陸元愷聽到這熟悉的聲音,僵硬的扭頭看去,果不其然,對上了戚昭的臉。

    “你……”

    “我……”

    陸元愷覺得此時的自己就像是一個小丑,“你救了我?”

    說完他就露出懊惱的神色來,他既醒來了,必定是有人救了他,在這偌大的京城,能救得了他的還能有誰?至於他的親姑姑,他意識模糊期間,親耳聽到她無情的聲音,交代下人把他扔出去,扔的越遠越好……

    陸元愷內心十分複雜。

    戚昭靜靜等他平緩情緒,過了一會兒,才起身朝他走來,手裏端了一杯茶水,遞過去,“病好之前,就安心住下吧,不會有人知道你在這兒。”

    陸元愷低着頭接過她手中的茶杯,聞言,手抖了一下,茶水也跟着一晃,索性茶水不燙,都灑出來了一些,陸元愷一無所覺,他滿腦子都是戚昭剛纔的話,“……那,病好了之後呢?”他這句話問的很沒有底氣,卻還是鼓足勇氣問了出來,儘管聲音很小。

    戚昭深深看了他一眼。

    方纔她也不過是試探,她並不知道這個少年被陸家荼毒的究竟到了怎樣的地步,陸宛英都這樣不管他死活了,他是不是還想着回去。

    眼下看來,他是不願回去的。

    戚昭吃了個定心丸,便斟酌道:“病好之後,你就是自由的,你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陸元愷眼神閃爍,欲言又止,最後憋了很久還是沒有說出來,他思緒紛亂,便借喝水來掩蓋自己。

    “咳咳!”結果一不留神就嗆住了。

    “慢點喝,又沒人和你搶。”戚昭還給他拍了拍背。

    這不拍還好,一拍陸元愷搶得更厲害了,他不習慣這種肢體接觸,在他的記憶裏,也沒有人會在這種小事上關切他,說不出的滋味。

    但是,他沒有拒絕。

    安靜乖巧的不像話,若不知道他的實力,會以爲他是個無害的少年,戚昭卻清楚,他就是一個帶利爪的鷹,只要給他足夠的時間成長,他會成爲一大利器。

    可以在天下上榜的高手。

    戚昭起了一個心思,但還不能這麼快做決定。

    等他不咳了,戚昭才起身離開。

    “你去哪兒?”陸元愷慌忙問道,問完又覺得自己這樣太不應該,再次沉默下去。

    戚昭轉頭,卻沒有看他,淡淡道:“我還有事先走一步,一會兒我會讓人來給你送點喫的,爲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你在養傷期間就在這個院子裏活動好了,不要私自出去。”

    “嗯。”

    陸元愷不明情緒的應了一聲。

    戚昭便推門出去了,屋子裏只剩下了他一個人,陸元愷凝望着那碧綠色的茶杯,片刻後,伸手捂住了半邊臉,一會兒後,眼角有一串晶瑩的淚珠從臉頰滑落,靜謐無聲,最後他一擡手抹淨臉上的痕跡。

    有人敲門了。

    “進來。”

    折枝端着飯菜進來,看見陸元愷的時候,上下大量了好一會兒,陸元愷安靜的不像話,任由她打量,眼睛卻盯着她手裏的東西。

    折枝看夠了,這才嘖嘖稱奇,一邊在桌上擺着飯菜一邊道:“陸小少爺,你還真是福大命大,都傷成了那樣,還能救活,這要多虧了我家小姐,把老爺留給她的最後一瓶金瘡藥給你用了整整一半,要不然,神仙也救不了你,你以後可要對我家小姐好點,不要再聽陸家小姐那個惡毒女人的話,和我家小姐作對了。”

    折枝嘟嘟囔囔。

    儘管戚昭沒有提及,但是按照戚昭的性子,也是不願讓陸元愷知道這些的,她從不會道德綁架別人。

    可折枝看不下去,她怕這個小少爺,又一根筋走到底,到時候上演小姐曾講過的農夫與蛇的故事,所以提前警告。

    陸元愷睫毛顫了顫,“諾,這裏是粥,小姐說了,你在養傷期間不能碰葷腥,只能喫些清粥小菜,每日中午可以喝一碗雞湯。”

    陸元愷看看天色,已經是晚上了,天色黑透了。

    他沒有挑剔的資格,他也不會挑剔,曾經小的時候,連老鼠都生喫過,食物在他眼裏只有能喫和不能喫的分別,沒有好喫和不好喫的分別,他肚子已經叫了一輪了,便緩慢的下牀,幾步路的距離,被他走的異常艱難,他又強忍着不開口,不尋常人的幫助,最後坐到餐桌前的時候,臉上出了很多虛汗。

    又平靜的端起桌上的粥碗,就着白菜豆腐吃了起來。

    折枝一直觀察着他,最後守着他喫完,收拾了一下,就出去了。

    來到書房向戚昭稟告,“小姐,這個陸小少爺,心思很深,奴婢還是覺得,留他在身邊,會有隱患,他明明疼的受不了,卻還是一聲不吭,一直沒有開口讓奴婢搭把手,大夫不是說會有蝕骨之痛嗎?他一個小小少年竟然能忍住,竟然還能平靜的坐下來喝粥,說實話,奴婢覺得他這樣很了不起,可也覺得恐懼,他這麼能忍,萬一做了壞事,也不好對付。”

    折枝心疼少年是一方面,可她是戚家的下人,對戚家是永遠的忠誠,當然是將戚家的利益放在首位。

    戚昭寫字的動作不停,“說這些又能做什麼?他現在無處可去,且等他傷養好再說吧。”戚昭明顯是在敷衍。

    折枝急切道:“小姐休要騙奴婢,您之前說那句話,分明是想把人留在身邊的!”

    別以爲她真的傻,什麼都看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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