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心思總是細膩的,就譬如此時。

    沈稚能夠很清楚的察覺到江羨對她的情意。

    但她要的,是他真真切切的說出來。

    那樣才真實。

    她不敢看江羨的眼睛,也不敢看他此時面上是什麼表情,她害怕看到自己不想看的。

    可江羨卻是輕輕握住她的手,蹲在她的身前。

    他啓脣正要說什麼,紫蘇忽然從外面走進來。

    她看見這一幕,一時愣住不知該不該開口。

    可想到魏榮還在外頭等候着,她又只能硬着頭皮出聲:“世子……魏榮說您該走了。”

    要走了?

    沈稚驀地擡起頭,看向他的眼神裏有一絲的慌亂。

    她知道江羨要去滄州,但沒想到這麼快。

    “等我回來再同你說,好不好?”江羨溫聲道,“滄州事態緊張,我不能在家耽誤太久。”

    他回來這麼一趟已是耽擱了,否則以魏榮的性子,是決計不可能尋到這裏來。

    “好。”沈稚點了頭,眉宇間噙着一抹淡淡的擔憂,“你一定要平安回來。”

    她還記得替他擦拭後背時,他身上的那些傷。

    她怕他受傷。

    “好。”江羨輕輕一笑,再沒耽擱,起身朝外走。

    沈稚也走了幾步想要去送,可等她走出房門時,江羨的身影早就不見了。

    “世子這一去也不知何時能回來呢。”小清輕聲說道。

    沈稚沒說話,只是回頭看了一眼不久前程靜儀躺過的地方。

    “把那迎枕什麼的都換了吧。”她吩咐道,“還有底下,也叫人好好刷洗一番。”

    她到此時都好像還能聞見那濃濃的血腥味。

    “是。”小清應了一聲,遂叫了冬青等人去安排,自己則是扶着沈稚朝內室走,去換身衣裳。

    沈稚這身衣裳上面也沾染了不少程靜儀的血。

    這件事沈稚雖吩咐了不準往外傳,但保不準老夫人此時已經知道了。

    所以換好了衣服後,她便去了老夫人那裏。

    恰好此時三夫人也在,她一看見沈稚來就問:“程姑娘走了?”

    “走了。”沈稚輕聲回道。

    “我聽門房上的人說,她走時脖子上纏了繃帶,是怎麼回事?”三夫人又問。

    她倒是想打聽的更清楚些,可這永寧居里也不知怎麼回事,竟是一個人都不肯開口。

    沈稚沒說話,只是迎上老夫人探究的目光,說道:“母親,方纔世子已出城往滄州去了,事出緊急,也不知他有沒有來同母親說一聲。”

    “倒是差了個人來說。”老夫人輕嘆了口氣,“這一去滄州,還不知何時能回來呢。”

    “誰讓四弟受皇上信賴呢。”三夫人笑說。

    “有時我倒希望他能做個閒散世子,好歹不用那般出生入死。”老夫人語氣有些沉重,“他自從去了詔獄,整個人就變了。”

    “將來整個侯府的擔子都要落在他身上,他若只甘心當個閒散侯爺,只怕父親就不允許吧。”沈稚輕輕笑着道。

    既已見過廣闊天空,便不能再屈居與那一方小院。

    江羨看似桀驁,可實則是個很有想法的人。

    至少他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侯府的將來。

    “這父子倆的脾氣真是像極了。”老夫人也是一臉的無奈。

    沈稚抿着脣笑,沒再說什麼。

    “這入了秋,天氣逐漸轉涼,府裏添置新衣可安排上了?”老夫人問道。

    三夫人連忙回:“這幾日已經在安排了,只是針線上人手有限,還需要等些時辰。”

    “別拖太久了。”老夫人說道,“這天兒一冷就收不住,別讓府里人凍着了。還有那些個天冷用的銀絲炭,也要及早準備着,別等到用時纔去採買。”

    “是。”三夫人點頭應。

    要操持這麼大一個家可不是件容易事,沈稚光是想到就覺得頭大了,偏偏三夫人還一副興致勃勃的模樣。

    她沒久待,方纔老夫人說的那些她可有許多都沒安排下去,若是再拖些時候,怕是又要捱罵了。

    等到她走後,老夫人才看向沈稚,目光沉了許多:“今日你那永寧居里,究竟出了什麼事?”

    也真是奇怪了,短短几月,沈稚那永寧居竟就有些水泄不通了,連消息都打探不出來。

    “程姑娘當着我面自戕了。”沈稚沒有任何隱瞞,沉聲說道,“幸好救的及時,纔沒讓她出什麼意外。”

    “自盡?”老夫人瞪大眼睛,顯然是有幾分不可置信,“這麼大的事,你爲何沒派人來同我說?”

    沈稚只能道:“母親,我想着程姑娘到底身份不同,若她在侯府做出這種事被傳了出去,只怕她連同整個國公府都會淪爲笑柄。”

    出事時只有杜媽媽與小清兩人知道,後來請大夫時也一直緊閉房門,根本沒人知道里面發生了什麼,都只以爲是沈稚又身子不適了。

    直到後來發現程靜儀離去時有些不對勁,才逐漸有人察覺出來。

    老夫人皺緊眉頭,似乎也沒料到程靜儀會做出這種事來。

    沉思片刻,她的目光落到沈稚臉上。

    只見她一貫如常的面色柔和恬靜,一雙眼眸毫無波瀾,似乎在說一件與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這時的老夫人才猛地意識過來,沈稚只怕是沒她想象的那麼簡單。

    “她自盡的理由是什麼?”老夫人問。

    沈稚猶豫了一下,還是如實說了:“聽說國公府已爲她訂下一門親事,她此番前來,是想求我同意她做世子的妾。”

    “她想做老四的妾?”這一下,連老夫人都覺得震驚。

    所有人都低估了程靜儀對江羨的感情。

    可她的這份感情對江羨來說,卻是可有可無的。

    他的心裏從來都沒有過她。

    “是一時鬼迷心竅了吧。”沈稚輕聲道,“後來清醒過來,她便沒再說什麼,回了國公府。”

    一條命讓她看清自己的心,不知是值還是不值。

    “那個孩子啊。”老夫人也有幾分心疼,“算是我看着長大的,她對老四的一片心,我也是看在眼裏,否則當初……”

    她話沒說完,但沈稚已猜到後面是什麼。

    所以老夫人當初纔想要訂了程靜儀的吧。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