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沈稚微微笑着,她道,“但這件事我自己能辦好。”

    她總是這樣。

    急於撇清自己與江羨之間的關係。

    一時江羨的心中升起一抹怒氣,是氣她的見外,也氣她的理智。

    先前要調查秦宜淑的事情時,她便是瞞着他自己一人做,他若不是私下打聽,根本不知她還揹負着這種事。

    而如今,已經有人敢往她的身上下藥了,她卻還是這樣一幅雲淡風輕的模樣。

    “你不信我。”江羨看着沈稚,眼神裏滿是冷冽。

    “不是不信你。”沈稚只能解釋,“你整日忙着詔獄的事,有時夜裏都睡不着,我不想讓你太累了。”

    況且這件事她自己就能辦到,爲何還要麻煩江羨呢。

    “你若真是信我,在你遇到麻煩時,你就該向我求助。”江羨冷聲說,“而非是這樣將我撇在一邊。”

    沈稚知道他是誤會了,可張張嘴想要解釋,話到嘴邊,又變了:“若查出來這件事與母親有關,或者說跟侯府裏的其他人有關,你當如何?”

    她看着江羨,目光有些咄咄逼人。

    “既要害你,便是母親我也不會袒護。”江羨手指暗自收緊,“但我總要知道,她爲何要害你。”

    “她是你的母親。”沈稚揚了揚脣角,面上略有些苦澀。

    俗話說血濃於水,她並不信江羨會爲了自己去跟老夫人對抗。

    “你以爲我是那種會對母親言聽計從的兒子?”

    江羨說這話的時候,面沉如水,平靜的眼神下是情緒翻涌。

    沈稚有些被他這眼神驚到,她愣怔片刻後,才道:“我不想讓你背上不孝的罵名。”

    “我身上背的罵名還少嗎?”他笑了一下,笑容裏盡是嘲諷。

    不知爲何,沈稚看到他這樣,心中升起一抹心疼來。

    她當然知道江羨並不是外人口中所說的那樣,可她沒辦法堵住世人的嘴。

    “你若真的想幫我,那便將魏榮借給我吧。”沈稚到底還是妥協,“小清雖會武,但她畢竟是個女子,辦一些事情不方便。”

    “這件事,你打算如何做?”江羨問。

    “先引出給我下藥那人吧。”沈稚眯着眼睛道。

    江羨嘴脣輕輕囁嚅,想說什麼,但最終還是將話嚥了下去。

    他若想查這件事,也不過是幾盞茶的功夫。

    可既然沈稚想自己查,那他便也不多插手了。

    “明日我會請個大夫來替你診治身子。”他道。

    “好。”沈稚這次倒是沒拒絕。

    今日的太醫雖說了這香料的藥效會慢慢減弱,但她這幾日總歸還是難受的。

    或許是白天時睡多了,沈稚夜裏就不怎麼能睡着。

    她躺在牀上,總覺得怎麼躺都不舒服。

    她也不敢隨意翻身,身側還躺着江羨,他明兒還要早起呢。

    但就這麼忍了好久後,身旁的江羨忽然道:“要不要喝點水?”

    沈稚此時正心煩意亂着,聽見這話,便道:“你還沒睡啊?”

    “在想事情,睡不着。”

    他說着,從牀上坐起來,然後下了牀,走到桌邊倒了杯清水,又回到牀邊,遞給沈稚。

    屋裏只有一盞昏暗的燭火亮着,沈稚坐起來,接過杯子喝了小半口。

    江羨坐到她身邊,靜靜等着她喝完放杯子。

    不知怎麼的,沈稚突然想跟他說說話。

    “若是我跟母親的關係一直這麼惡化下去該怎麼辦?”她問。

    她之所以一直這麼忍讓着老夫人,不過是怕江羨夾在中間兩頭爲難。

    更何況,她也不認爲江羨會爲了自己去頂撞老夫人。

    江羨有句話說的對,她的確是不相信他。

    “你與她爭吵,可是落下風?”江羨問。

    沈稚搖搖頭:“我是不敢與她吵。”

    她畢竟是當兒媳的,哪敢與婆婆爭吵呢?

    便是當初在將軍府,沈老夫人那般對柏靈君,柏靈君都不敢頂撞沈老夫人半分。

    “那麼下次,她再爲難你,你便只管與她吵便是。”江羨輕笑起來,“她這一輩子,順風順水慣了,手中握着權勢便以爲自己高高在上,誰都得聽她的。”

    二夫人與三夫人自然是不敢與老夫人吵的。

    二夫人孀居多年,也沒必要吵。

    而三夫人呢,她自知出身低,更是沒底氣。

    只有沈稚。

    她有江羨撐腰,孃家又是掌權的將軍府,有的是底氣同老夫人對峙。

    她原是想着,只要老夫人行事不過分,她能忍則忍了。

    可如今老夫人越來越過分,她也不願意一直忍下去。

    而江羨此時的話,則是讓沈稚不由得笑了起來:“你怎麼跟其他人不一樣?”

    見她笑,江羨也舒展容顏:“母親是什麼性子,我比你更清楚,得一寸便要進一尺。”

    他並不愚孝,對就是對,錯就是錯,從不偏袒。

    “但我出嫁之前,祖母總叮囑我,要溫柔賢淑,孝敬公婆,萬萬不能頂撞。”沈稚說。

    江羨笑眼看着她:“你若真那麼聽話,便不是你了。”

    沈稚一聽,便瞪眼道:“你是說我不溫柔也不賢淑?”

    江羨忍不住笑出聲。

    他伸手將杯子從她手中拿走,然後躺回被窩裏,將沈稚也拉到懷中躺下,才說:“有時覺得你聰明過頭,有時又覺得傻的可愛。”

    他是笑着說這話的,胸腔都在嗡嗡響着,震得沈稚耳朵有些發麻。

    她擡手揉了揉耳朵,臉微微紅了紅:“若我與母親爭論,惹得她不高興了怎麼辦?”

    如江羨所說的那樣,老夫人這些年來順風順水慣了。

    府裏上下沒人不依着她,突然跳出來個沈稚,渾身都是反骨,她自然是不喜。

    “惹生氣了,我再去哄便是。”江羨笑說。

    橫豎是不讓沈稚再委屈自己。

    沈稚笑的眼睛彎成月牙,心中的不適好似都緩解了不少。

    次日,江羨所說的那位大夫,果然也進了府來。

    只不過診治結果與昨日的太醫說的差不多。

    再加上沈稚如今肚子大了,沒人敢給她開藥。

    這麼一來二去,她重病的消息,似乎也就坐實了。

    永寧居暫時閉客,沈稚的所有消息,都是從底下丫鬟那邊傳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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