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稚一直都知道秦茵馭下有方,但是沒想到在今天這樣的日子裏,她身邊的人竟還能做到臨危不亂。

    秦茵從鏡中看見沈稚,雙眸微微一亮:“稚兒來了。”

    “表姐。”沈稚笑着走過去。

    秦茵擡了擡手,示意妝娘退後。

    她從鏡前站起身,笑道:“你瞧着氣色好了不少。”

    上一次見還是沈稚剛生完棣哥兒的時候,那時的她臉色蒼白又虛弱。

    “棣哥兒呢?怎麼沒把他帶來?”秦茵笑問道,“那孩子我只見過一次,如今怕是又長大了不少。”

    “是比上次你見他時要大了些。”沈稚笑道,“今日侯府人多,我怕嚇着他,也擔心他哭起來哄不住,再擾了你的喜事。等着下次我帶他去陸家看你。”

    “好,那可說定了。”秦茵含笑道。

    她又看向秦桑:“你方纔在外面吵嚷什麼呢?”

    語氣就不必對着沈稚時那麼溫柔了。

    秦桑噘了噘嘴,有幾分委屈:“我不是擔心你餓嘛。”

    “你啊,是該多跟稚兒學學,性子總這麼浮躁可怎麼行。”秦茵略微無奈道,但看向妹妹的眼神裏還是帶着疼愛的,柔聲說,“你若是餓了,廚房的人忙不過來,便叫人去外面給你買些東西先墊墊肚子。”

    “知道了。”秦桑甕聲甕氣道。

    “表姐先上妝吧。”沈稚輕聲道,“別誤了時辰。”

    “好。”秦茵點點頭。

    她又重新坐回梳妝鏡前。

    秦桑拉着沈稚去一旁的椅子坐下,已有丫鬟來給她們奉了茶。

    秦桑單手撐在桌子上,手背支着臉,朝着秦茵的方向看。

    她是個藏不住情緒的人,此時面孔與眸中都有一抹十分明顯的不捨與傷感。

    沈稚輕聲吩咐了身邊的小清跑一趟,去外面買兩樣秦桑喜歡喫的糕點。

    “捨不得了?”她柔聲道。

    秦桑回過神來,扭頭看向沈稚,眼中還有未散的不捨。

    “哪有啊。”她嘴硬道,“我巴不得她趕緊嫁出去呢,免得日日這麼管着我。”

    秦桑生性就是個灑脫愛玩的,誰都管不住,秦老夫人曾說她,這般性子該是個男兒身才對。

    她自小就被秦茵管束,對秦茵也是又愛又恨。

    同沈稚說的最多的話,就是希望姐姐趕緊嫁出去,這樣就不會再管她了。

    “等表姐嫁了,過不了多久你也要嫁人了。”沈稚笑道,“等你嫁了人,再想過如今這樣的日子,怕是難了。”

    雖說秦桑要嫁的是宜春侯府次子,將來不襲爵,也不必管府中中饋,可嫁做人婦,自己那一房的事,始終還是要她這個主母管的。

    她跟沈稚年紀差不多,可性子卻像個孩子一樣。

    也難怪喻夫人每每說起她時,都是唉聲嘆氣的。

    “誰想嫁人啊。”秦桑說起這個就是一臉的鬱悶,悶聲道,“還有那宜春侯府的次子,我見都沒見過呢。”

    其實定親之前兩人是該見一面的。

    可喻夫人擔心秦桑這性子到時嚇到人家,便想着先將秦桑教好以後,再讓她與宜春侯府那次子見一見。

    只是沒想到,都等到秦茵出嫁了,這秦桑的性子也沒個絲毫改變啊。

    “你想見他?”沈稚問。

    這又將秦桑給問住了。

    她坐直了身子,靠在椅背上,雙手握着手帕攪來攪去。

    她嫩白的臉蛋上浮起一抹猶豫:“我只是聽娘說……他雖然是侯府的次子,卻一點都不比世子差,無論是相貌還是人品。”

    畢竟是自己將來要嫁的夫君,秦桑自然也是好奇的。

    她倒不是以貌取人,她更在意的還是兩人是否投緣。

    若不是有緣之人,即便那次子生的如謫仙,她也不要。

    “所以你想見見他?”沈稚笑着問,“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如舅母口中所說的那樣?”

    “那……成親前總得知道我要嫁的人,是圓是扁吧。”秦桑的臉蛋悄悄紅了一點。

    沈稚輕輕一笑:“你這麼想倒是也沒錯。可萬一你見了他,覺得與心中想的不符,你還願不願意嫁?”

    他們兩個的婚事是已經定了的,只是沒定婚期。

    這是全京城都知道的事。

    若是要退婚什麼的,只怕對兩人的聲譽都會有影響。

    “我要嫁的夫君,首先得人品好。”秦桑微微仰着脖子,語氣傲然,“再說了,臉又不能看一輩子,等幾十年過後他老了,再好看也沒用。祖母說了,我們女子這輩子要嫁的人,需得是值得託付終身的人。否則,我憑什麼嫁給他?”

    沈稚聽見這席話,有些詫異地微微睜大了眼睛。

    她一直以爲秦桑大大咧咧的,可沒想到,她也是個明白人。

    想到這兒,沈稚便道:“你能這麼想是最好。不過,既然是外祖父他們都看中的人,想來人品相貌都差不到哪裏去,你也不必太過憂心。”

    “他們肯定是爲了我好,我心裏明白的。”秦桑說着,便笑了起來。

    她笑起來時面容若桃花般豔麗明媚。

    秦桑的性子是她的優點,也是她的缺點。

    她從不自怨自艾,什麼事都看的比旁人開。

    可也正是因爲這樣,才讓她一點心眼都沒有。

    心裏在想什麼,光看她的臉就能知道。

    沈稚反而有些擔心她嫁人後受委屈。

    兩人絮絮叨叨說了好一陣子話,秦茵那邊的妝容也畫的差不多了,妝娘已經在替她簪發。

    那鳳冠重的沈稚瞧着都感覺脖子隱隱作痛了。

    可秦茵卻依舊背脊直挺,細長膚白的天鵝頸不見半分塌陷,還是維持着一貫的優雅與矜貴。

    沈稚心中不由感慨,秦茵纔是真正的世家嫡出長女風範啊。

    也難怪沈老夫人那麼喜歡她。

    恰是這時,出去買東西的小清回來了。

    她買了秦桑喜歡喫的豌豆黃,還有秦茵愛喫的梅花糕。

    只可惜此時秦茵脣上口脂鮮豔,不敢再喫任何東西。

    秦桑才吃了兩塊豌豆黃,就聽見外面由遠至近傳來敲鑼打鼓的聲音。

    秦桑臉色一變:“怎麼迎親隊伍來這麼早啊?”

    “已經不早了。”小清提醒道,“都快到出閣的吉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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