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鬧到如今這地步，老夫人顯然是不會退步的。
沈稚自然也不會。
她如今若是退了步，那麼以後自己在侯府的日子就再擡不起頭來。
想到這兒，沈稚剛軟下去的心又硬了起來。
“這件事鬧大了，誰的臉上都不好看。”她淡聲說道，“還是等侯爺回來後，再談這事吧。”
她並不願意跟老夫人吵，尤其這裏還是將軍府。
二夫人眼見着是勸不回來她了，也只能嘆了一口氣。
老夫人聽了她這話，則是冷笑一聲道：“誰知道你給老四灌了什麼迷魂湯，讓他事事都聽你的。”
“來人，送客！”沈老夫人可沒慣着她，直接揚聲道。
這下那些婆子沒有再猶豫了。
誰都能看的出來，兩家已經撕破臉皮。
二夫人與老夫人最終還是走了。
只是臨走時老夫人還狠狠瞪了沈稚一眼。
等到她們走後，沈稚才重新坐回椅子裏，這一次，她臉上的神色有些悵然。
“在想什麼？”沈老夫人見狀，出聲問她，“後悔了？”
沈稚搖搖頭：“不後悔。我只是在想，我究竟是怎麼走到這一步的。”
縱觀過去一年多的日子，她與老夫人還算是和睦。
她敬着老夫人是婆婆，所以事事容忍。
誰知道能忍到今日的地步呢。
“有些人就是這般的貪得無厭。”沈老夫人冷嗤一聲，道，“她一輩子拿腔作勢慣了，見不得有人說個不字。”
沈稚笑了笑，只是笑容裏略有幾分苦澀：“若真是鬧到最後解決不了，那便真有和離這一步了。”
沈老夫人聽着，就道：“你當真捨得？”
她自然是能看的出來，沈稚跟江羨之間的感情很好。
“真走到那一步，就是捨不得，也要捨得了。”沈稚眸色微微黯淡，神色低沉。
沈老夫人瞧在眼裏，也疼在心裏。
她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緩緩說道：“你們這些小輩啊，真是沒一個人讓人省心的。”
沈稚揚起臉朝她露出一抹笑來：“有祖母在，我纔不想那麼多呢。”
“你啊。”沈老夫人笑着擡手指了指她，語氣無奈道，“祖母年紀大了，還不知道能不能活到你二叔兩個兒子娶妻呢。”
她已經是六十幾歲的年紀了，每一日睜眼，這髮絲就多了抹霜白，身子每況愈下，她自己也是能感覺到的。
前幾年她還能去登門做客呢，如今卻是連走出將軍府都要喘好久。
“祖母……”沈稚眼眸一酸，癟了癟嘴，有些委屈，“您不要說這樣的話。”
她是沈老夫人自小養大的，感情深厚，她根本不敢想象有朝一日祖母離開自己的樣子。
“傻孩子。”沈老夫人笑了笑，那笑容裏帶着抹疼愛，“人都要走到這一步，你還指望祖母活多久啊？若是活的久了，只怕有人要以爲祖母是老妖怪了。”
她還像從前那樣說着笑逗沈稚開心，可這次，沈稚卻怎麼也笑不出來。
*
江羨或許也是得到了消息，所以今日回來的格外早。
彼時沈老夫人已去歇了午覺。
沈稚剛從屋裏出來，江羨已在外面院裏等她。
“怎麼今日回來這麼早？”沈稚微微有些詫異，“用過午膳了嗎？”
江羨搖搖頭：“我聽說，母親跟二嫂今日來過了？”
沈稚笑着點了點頭：“你的消息倒是靈通。”
他顯然是知道今日她們都說了什麼，他看着沈稚的眼神裏有抹探究的意味。
“你說要和離的話，可是當真的？”
他很少用這種眼神看着沈稚。
有種莫名的壓迫感。
沈稚猜想，他平時在衙門裏，也是這般教訓手下人的吧。
可她並不怕，她嘴角噙着笑，牽着江羨的手朝院外走。
“我叫人給你準備些喫食，邊喫邊說吧。”她柔聲道。
但這次江羨沒有依着她。
等出了院子後，他腳步站定，彷彿釘在原地。
沈稚也只能由着他。
他個子很高，高到沈稚要跟他說話，還得揚起脖子。
九月的太陽仍舊濃烈，只是不如夏季時那麼炙熱。
耀眼陽光落在沈稚臉龐，襯得她膚色白皙細膩，甚至還能看見她額前有些許碎髮，在光照之下發色顯得有些泛黃。
“如果真只有那一步路可走，你又該當如何？”沈稚看着他，漆黑的眼眸裏無波無瀾，平靜的讓人覺得有些可怕。
“你是江家唯一的頂樑柱了。”她語氣輕飄飄的，若是不仔細聽，都有些聽不清，“你不可能永遠待在將軍府。”
“但你可以跟我回去。”他的語氣略帶着幾分急促。
“回去，然後呢？”沈稚淡淡問，“又是無休止的爭吵，最終以我的退步而結束。我累了，我不想再不這樣的日子了。”
她是當兒媳的沒錯，可哪家的兒媳像她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
江羨臉上的表情幾乎凝結成冰。
他的眼神更是冷得讓人有些喘不過氣來。
他沒有說話。
沈稚也沒出聲。
兩人就這麼僵持了很久以後，他終於開口：“這件事交給我，待到太子大婚結束後，我會給你一個滿意的交代。”
他說這話的時候，臉色陰沉的可怕。
尤其是眸中那一閃而過的凌厲，讓沈稚察覺出有些不對。
“你想幹什麼？”她略有些擔憂。
她其實害怕江羨真的爲了她跟老夫人鬧翻。
那始終是江羨的母親。
即便感情不深，也是生他養他之人。
若他連這點親情都不顧了，那沈稚也會擔心將來，自己跟着他，是否會有這樣的結果。
“你不必管了。”江羨道，“這些日子，你只需好生陪着祖母便是。”
說完，他便轉身大步離去。
“哎……”
沈稚想喚住他，可他腳步極快，幾個呼吸間便走遠去。
小清見狀，走上前來，有些擔憂地說道：“夫人，侯爺不會真的要跟老夫人大鬧一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