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稚沒說話,只是皺緊了眉頭。

    江羨心思重,他若是不想說的話,旁人是無論用何種方法都撬不出一句來。

    但是事已至此,沈稚就是再擔心也沒用了。

    她輕嘆了一口氣。

    次日一大早,沈稚天不亮就起來了。

    杜媽媽跟小清叫了府裏的兩個丫鬟,有條不紊的伺候着沈稚更衣打扮。

    今日是太子與徐若虞大婚的日子,沈稚也不敢怠慢了。

    她讓杜媽媽給她梳了個牡丹頭。

    杜媽媽很少給她梳頭髮,但沒想到她的手藝居然這麼好。

    “我還是從前給老夫人梳過呢,手法都有些生疏了。”杜媽媽不好意思地笑笑。

    “哪有啊,明明很好看。”一旁的小清幫腔道。

    沈稚也笑:“就是。”

    杜媽媽被她們誇的臉都有些紅了。

    她拿了支金蝶蝶須嵌珍珠蜂戀花金頂簪,問沈稚:“要不今日就戴這支?”

    雖然今日場合隆重,沈稚的打扮也不能太過素淨了。

    可她畢竟還在孝期,還是搖了搖頭。

    “換支簡單的吧。”她道,“別給人留下話柄了。”

    杜媽媽也沒堅持,從妝奩裏另拿了支。

    小清則是拿着螺黛輕輕給沈稚描着眉,而後又用脂粉輕擦臉龐。

    她本就皮膚細膩,如今這麼一打扮,更襯得白裏透紅。

    待首飾齊全,丫鬟們又伺候着她換上衣裳。

    粉藍白扣立領中衣,下配一條翠藍金枝綠葉百花綜裙,外罩一件櫻草底素面妝花褙子,這樣的打扮襯的人清新脫俗,尤其是沈稚本就生的貌美,就今日這一身,往人羣中那麼一站,也是極爲惹眼的存在。

    杜媽媽笑着道:“夫人生的就是好,即便嫁了人生了孩子,都還像未出閣的姑娘一般。”

    小清也道:“說的正是呢,若是不說,誰知道您都當母親了。”

    沈稚與出閣前還是有些不同的。

    至少精神氣質是比從前強多了。

    也或許是脫離了藥罐子,她不再像以前那般弱不禁風。

    “行了,咱們該去給祖母請安了。”沈稚笑道,“別誤了時辰。”

    此時天色將亮未亮。

    一行人去沈老夫人那裏時,沒想到江羨更早。

    他已坐在沈老夫人跟前喝茶了。

    沈稚進去時,江羨與沈老夫人同時眼前一亮。

    “這是哪來的花兒似的姑娘啊。”沈老夫人笑眯眯道。

    被當着江羨的面這麼誇,饒是沈稚再皮厚,此時也忍不住微微紅了紅臉:“祖母!”

    她紅着臉羞聲叫道:“您就別笑話我了!”

    “我說的可是實話,不信你問姑爺?”沈老夫人笑道。

    江羨竟還十分配合地點點頭:“祖母說的不錯。”

    沈稚含羞帶怒的瞪了他一眼。

    “好了好了,你們可還要去赴宴呢,快去吧,別誤了時辰。”沈老夫人笑着趕人。

    兩人也知道正事要緊,並未再多說什麼,朝沈老夫人行了禮後,這才一道離去。

    馬車早已在二門備好。

    江羨扶着沈稚上去,讓車伕先往徐家去。

    “要不然還是先去東宮吧?”沈稚說道,“免得你去遲了。”

    江羨卻是搖了搖頭,道:“太子不會親自前來迎親,不會誤什麼時辰。”

    沈稚聽到這兒,纔想起來太子成婚的確是不需要親自來迎,只需派內務府總管帶着人來便是。

    她都忘了這一點。

    這麼說來,沈稚已經開始同情徐若虞了。

    世人只道嫁給太子,當上太子妃是多麼光宗耀祖的一件事。

    可一入宮門深似海,不論是誰,進了宮,只怕或多或少都會與從前有些不同了。

    等到了徐家,天也已經快亮了。

    沈稚下了馬車,同江羨道了聲後,便帶着小清進去了。

    徐大奶奶與徐夫人早就在迎客了,徐大奶奶遠遠瞧見她來,便立刻迎了上來。

    “夫人來了。”徐大奶奶笑着說道,“快請進,若虞從昨夜便開始唸叨起您了。”

    “她一定很緊張吧。”沈稚輕笑着道。

    “可不是嘛。”徐大奶奶笑道,“從前兩日開始夜裏就睡不着了。”

    兩人閒聊了幾句,徐大奶奶便領着她去徐若虞那裏。

    這徐家沈稚只來過一次,此時再瞧,只覺得處處都陌生。

    徐若虞的院子很大,一進去,繞過影壁,首先如眼的便是一顆幾人合抱粗的海棠花樹,此時那樹上枝丫都掛上了紅綢,處處彰顯着喜氣。

    徐大奶奶帶着她經過前面廳堂,又走上抄手遊廊,左繞右繞的進了又一處小院,這裏纔是徐若虞的閨房。

    此時這院裏丫鬟婆子們都忙得腳不沾地,還有些徐若虞的閨中密友剛從屋裏出來。

    幾人瞧見沈稚,都連忙行禮打了招呼。

    沈稚微笑着讓她們別多禮。

    徐大奶奶則納悶道:“怎麼都出來了?”

    “若虞正煩着呢,把我們都趕出來了。”

    徐大奶奶無奈道:“準時又鬧脾氣呢。”

    “我進去看看她。”沈稚道。

    都是嫁過人的,沈稚知道,徐若虞此時心裏只怕是忐忑的很。

    “那夫人去吧,替我勸她幾句,我就不進去了。”徐大奶奶感激道。

    “好。”沈稚笑着點頭。

    她擡腳朝屋裏走去。

    還沒進去,就聽的裏面傳來徐若虞抱怨的嗓音:“這頭髮若再梳不好便不梳了,我就這麼進宮。”

    “姑娘可千萬別在今日耍小性子,您一會兒進了宮還要去陛下與皇后娘娘呢。”婆子婉言勸着。

    “你……”徐若虞還要說什麼。

    屋裏有眼尖的丫鬟已瞧見沈稚進來,連忙行禮。

    聽見這聲音,坐在梳妝鏡前的徐若虞才扭過頭看向她。

    不知爲何,在看到沈稚那一身打扮,與笑意盈盈的臉龐時,她的眸中就不自覺的浮起一抹霧氣。

    “你還知道來看看我。”她的語氣有些哽咽,帶着些許埋怨。

    嬌嫩的臉蛋上已畫好了妝容,眉眼精緻,櫻脣紅潤,即便左三層又三層的脂粉敷在臉上,也擋不住她的風華,只是那一頭綢緞般順滑的青絲此刻還披在肩上。

    “這不是一直抽不出空來嘛。”沈稚笑着走上前,柔聲說道,“倒是你,今日可是你大喜的日子,怎麼還鬧脾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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