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稚的位置離着皇后娘娘遠,不過即便如此,她也還是能看到皇后娘娘的臉色,是比從前好了不知多少。

    說是宮中宴席,不過是稍大一點的家宴,規矩更多而已。

    大家時不時的附和着皇后娘娘說幾句話,殿中又有歌姬伴舞,聲樂入耳,倒是十分愜意。

    沈稚用着面前的精緻食物,卻總覺得有一道不舒服的眼神落在她身上。

    她尋着這目光看去,就只瞧見程靜儀恰好錯過的眼神。

    這場宴會並未持續太久,用完席面後,皇后娘娘單獨留了徐若虞說話,其餘人便都讓她們出宮了。

    沈稚攙扶着老夫人朝宮外走。

    回家了還要佈置家裏的中秋晚宴呢。

    沈稚腦海裏都在想着這件事,卻忽然被人叫住。

    “鎮北侯夫人。”

    沈稚與老夫人的腳步同時停下來,兩人轉身望去。

    就見一個丫鬟打扮的女子快步走了上來,然後曲膝福了福身:“我家皇子妃有話想跟侯夫人說,還請您留步。”

    徐若虞身邊的丫鬟沈稚幾乎都見過,眼前這人瞧着面生。

    沈稚立刻便猜到她是程靜儀身邊的人了。

    果然,沒一會兒就瞧見程靜儀慢悠悠地從不遠處走了過來。

    “老夫人,您近來身子可好啊?”待走近了,她便笑眯眯地朝老夫人問道。

    “託你的福,倒是不錯,無病無災。”老夫人嘴上也說着客套話。

    “家母還唸叨着你呢,說你們倆許久不曾見過面了。”程靜儀笑着道。

    “國公夫人比不得我這個閒人,她自然是忙。”老夫人道。

    也許是知道程靜儀將碧玉帶走,所以老夫人如今對程靜儀,也不像之前態度那麼熟絡了。

    程靜儀似乎察覺到這抹變化,但什麼都沒說,而是看向了沈稚。

    她還是那樣。

    即便這些年過去了,她也還是如初見時那樣,冷冷清清的一張臉。

    “侯夫人,借一步說話。”程靜儀微微笑道。

    沈稚也想知道,她的葫蘆裏究竟賣的什麼藥。

    便隨她一道,走了幾步。

    出宮的夾巷四通八達,每一條巷口都有一扇紅漆小門。

    沈稚與程靜儀便站在門裏說話。

    “蕭碧玉的事,你也已經知道了吧。”程靜儀嗓音淡淡道。

    她故意帶着碧玉進宮,在徐若虞的面前晃一晃,就是爲了讓沈稚知道。

    “倒是勞煩皇子妃如此煞費苦心了。”沈稚揚了揚脣角,清冷的眸中劃過一絲並不明顯的譏諷。

    “聽說她是在侯府做了錯事,才被趕出來的。”程靜儀笑着道,“都這麼多年了,你還是將他抓的這麼緊。”

    “皇子妃也成親這許久了,爲何還是對侯爺念念不忘呢?”沈稚直言不諱,眼神如尺,定定看着程靜儀。

    是以,程靜儀的臉色終於有些微妙的變化。

    她雙手緊握着手帕,手背青筋暴起。

    “我如今貴爲皇子妃。”她嗓音有一絲沙啞,“過去的那些事,於我而言,早已是過眼雲煙。”

    沈稚只是淡笑。

    “皇子妃既然願意收留碧玉姑娘,那您便留着吧。”她道,“您若是沒什麼要說的,我告退了。”

    她說完就要走,只是才走兩步,就聽得身後程靜儀道:“沈稚,希望你永遠都能這麼驕傲下去。”

    沈稚沒回這話,也沒回頭,只是腳步停頓了片刻,然後擡腳離開。

    老夫人還在原地等着她。

    瞧見她回來,便問:“你們說什麼了?”

    “沒什麼,只是隨便聊了兩句而已。”沈稚挽住她的手,笑道,“走吧,咱們回家。”

    “不等老四了?”

    “他今日還不知何時能回來呢。”沈稚道。

    “那這中秋過的多冷清啊。”老夫人語氣裏有一絲惆悵。

    人老了都喜歡家裏人丁興旺。

    沈稚沒有接這話。

    她腦子裏仍在想程靜儀的那些話。

    程靜儀肯定是不死心的。

    但她想做什麼,沈稚也是一點頭緒都沒有。

    想了片刻,也只能將這件事先按下了。

    回去的路上老夫人也發現沈稚比來時要沉默許多。

    兩人就這麼一路沉默着回了侯府。

    彼時剛晌午過,棣哥兒在歇午覺,沈稚去暖閣看了看,他睡的正香呢。

    “小世子上午吃了魚肉粥,還吃了個小饅頭,方纔用了半碗小米粥……”樊於氏向沈稚彙報着棣哥兒今日都吃了什麼。

    棣哥兒喫東西倒是半點都不用人操心,該喫就喫,從不餓着自己。

    但沈稚也擔心他喫的太多,到時長的太胖,所以平日裏並不怎麼給他喂零嘴。

    當然,棣哥兒沒喫過那些,也不會吵着要。

    “今日是中秋,如今時辰還早,你回去跟家裏人團圓吧。”沈稚聽她說完,才溫柔地道。

    樊於氏微微一怔:“今日?可是今日中秋……府裏也忙。”

    她怕自己走了,棣哥兒這沒人照顧。

    “不過是一家人的晚膳,也忙不到哪裏去。”沈稚笑着道,“再說了,還有杜媽媽她們在。你就趁着今日回去,看看孩子,明兒一早再回來吧。”

    樊於氏的心裏自然是高興的。

    她已經許久沒有看過自己的孩子了。

    “多謝夫人!”她激動地跪在地上,給沈稚磕了頭。

    “快起來。”沈稚忙伸手去拉她,“小清。”

    她又叫了人來。

    “去庫裏取十兩銀子。”

    “是。”小清笑着應了,然後轉身去取。

    樊於氏有些愣怔,沒回得過神來。

    等到小清將銀子取回來,交到樊於氏手上時,她都沒反應過來。

    “快去吧,別耽誤了時辰。”沈稚則是笑道,“你許久不回去,這銀子,你拿着去街上買些東西,算是我送給你兩個孩子的禮物了。”

    “夫人……”樊於氏手中捧着銀子,眼眶迅速紅了。

    她是真的不知該怎麼報答沈稚的恩情。

    這十兩銀子對沈稚來說,或許只是一頓嚼用,可對樊於氏來說,卻可以支撐起一個家兩年的嚼用了。

    “你多耽誤一刻,就少跟孩子待一刻。”沈稚提醒她。

    樊於氏這纔像是醒悟過來,連忙朝沈稚鞠了幾躬,然後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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