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娘娘曾許諾過她,若她將來有事想求,無論是什麼,她都會答應。

    這是太后娘娘對她的愧疚。

    可用完這個承諾以後,只怕她與太后娘娘之間,也再無一點情意了。

    太后與秦宜淑的那些感情,早就在時間的漫漫長河中逐漸消淡了。

    但爲了徐若虞,她願意去拼一把。

    只要太后娘娘答應,那就有機會送徐若虞出宮。

    或許是因爲有沈稚的話,讓徐若虞有了些許希望,她也願意喫些東西了。

    宮女們知道徐若虞要用膳,都忙去準備。

    沈稚也趁機叫了宮女進來將屋裏緊閉的門窗都打開來,有新鮮空氣吹進來,將這屋裏濃重的藥味都吹散。

    徐若虞被宮女們攙扶着去了淨室沐浴,沈稚便在外面坐着等。

    過了快半個時辰,徐若虞才從淨室裏出來。

    她渾身上下已煥然一新,髮梢還有些溼潤,一張小臉仍舊蒼白沒有什麼血色,原本合身的衣裳如今穿在身上顯得空蕩蕩的,有幾分弱柳扶風的氣質。

    在宮女們跟前,她不願意開口說話。

    沈稚便叫宮女們擺好膳都退了下去。

    因着好多日沒喫過東西了,所以御膳房準備的也大多都是些軟和的流食。

    徐若虞默不作聲的喝了兩口粥,眉心微微攢了一下,但什麼都沒說。

    沈稚注意到她臉上的變化,便輕聲問:“怎麼了?是不是粥不合你胃口?”

    徐若虞搖搖頭,沙啞開口:“沒什麼食慾。”

    她的嗓子有些疼,連做吞嚥的動作都難受。

    但她沒告訴沈稚。

    “再沒食慾也要喫一些纔行。”沈稚勸道,“不喫東西,你的身子如何能好得起來呢?”

    徐若虞勉強朝她笑了一下。

    粥只有半碗,她雖然有些喫不下,在沈稚的監督下,還是喝完了。

    但是其他的菜她一口都沒動。

    沈稚也沒有逼她繼續喫,叫宮女們撤下去後,她才扶着徐若虞又躺回牀上。

    徐若虞如今身子虛弱的厲害,光是這麼走動一會兒都累的直喘氣。

    “沈稚……”徐若虞背靠着枕頭,輕輕握住沈稚的手,看向她的眼神裏帶着淡淡的希冀,“若說服不了母后,你就出宮吧,不要再管這件事了。”

    她雖然渴望自由,但卻更在乎沈稚。

    也不想沈稚爲了自己,跟太后鬧翻。

    “放心吧,有我在呢。”沈稚反握住她,柔柔笑了一下,“你好好睡一覺,等睡醒了,就會有好消息了。”

    徐若虞也的確是有些累了,她整個人縮進被窩裏,目送着沈稚起身離開。

    冬青瞧見沈稚出來,便迎了上去:“夫人,咱們現在出宮嗎?”

    沈稚搖搖頭:“我去一趟太后娘娘那裏。”

    冬青不知是爲何,可也不敢多問。

    主僕倆就這麼穿行在後宮之中。

    因着有太后娘娘的疼愛,所以這宮中無人敢攔她。

    甚至早已有人將她的行蹤報告給了太后。

    等沈稚到了慈寧宮時,太后身邊的孫嬤嬤卻道:“侯夫人還是請回吧,太后娘娘方纔歇下,不知何時會醒。”

    沈稚哪裏不知道,這是太后猜到她要做什麼,所以乾脆避而不見。

    可沈稚既然打定了主意,便斷然不會就這麼輕易放棄。

    她提起裙襬,突然朝着太后寢宮的方向跪了下去。

    這樣的天氣,莫說是在太陽底下跪一刻鐘了,即便是站着人都受不住。

    更何況沈稚這身子,若真讓她在這裏跪着,只怕出宮都要被擡着了。

    孫嬤嬤嚇得不輕,連忙伸手來扶:“侯夫人,您這又是何必呢?快起來……”

    可沈稚卻將她的手擋開,目光堅定道:“嬤嬤請站到陰涼處去吧,今日見不到太后娘娘,我是不會離開的。”

    她性子倔,孫嬤嬤拿她沒辦法,只能轉身趕緊朝太后寢殿走去。

    太后娘娘自然是沒歇下,她只是不想見沈稚而已。

    當她得知沈稚在外面跪着時,先是一愣,隨後便怒道:“簡直是胡鬧!她那個身子跪在外面,是當真連命都不想要了嗎?”

    孫嬤嬤急道:“奴婢勸不動她。”

    太后娘娘下意識要起身出去,可才走了兩步,就又停下來。

    孫嬤嬤詫異地看向她。

    只見太后面色陰沉,眉宇間隱隱噙着一抹心痛,可又不得不停下腳步。

    “娘娘……?”孫嬤嬤小聲喚道。

    “她想用這個法子來逼我同意她的要求。”太后深吸了一口氣,又慢慢坐回了軟榻上。

    “你去找太醫來。”她對孫嬤嬤道。

    “是!”孫嬤嬤不敢耽擱,趕緊轉身出去找人。

    外面,沈稚跪在大太陽底下,很快便滿頭大汗。

    冬青也跟着跪在一旁,她滿眼着急地看着沈稚:“夫人,您的身子……”

    “無礙。”沈稚低聲道,“只是連累你了。”

    她當主子的在這裏跪着,冬青一個當丫鬟的自然不能站在一旁。

    “夫人跟奴婢說什麼連累不連累的。”冬青輕輕說道,“奴婢只是擔心您的身子。”

    沈稚身子本就不好,這麼跪下去,只怕是又要大病一場了。

    “不這麼做,娘娘不會見我的。”沈稚望着太后寢殿的方向,長長嘆了一口氣。

    她其實也是在賭。

    賭太后心中對自己還是有幾分疼愛的。

    賭太后不會眼睜睜看着她跪死在這裏。

    秉着這個信念,沈稚跪了一個時辰,她已經快要感覺不到自己自己的腿了。

    雙膝從一開始的刺痛,到後來的麻木,如今她已經全然沒感覺了。

    頭頂烈日頂着她曬,她渾身汗如雨下,衣衫盡溼貼在身上,她周身像是被火爐包裹着,又悶又熱。

    沈稚已經有些看不清眼前了,眼前的一切彷彿都在天旋地轉,她渾身疼得開始顫抖,臉龐蒼白沒有一絲血色。

    就在沈稚眼前開始發黑,快要撐不住的時候,她驀地看見太后從寢殿中走了出來。

    她臉上滿是憤怒,幾步走到跟前來,呵斥道:“你不要命了嗎?!”

    沈稚眼睛都要睜不開了,可她卻扯着蒼白的嘴角,笑了一下:“太后娘娘……”

    話音未落,她眼前一黑,整個人朝前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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