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芩搖了搖頭，十分輕微的說出了幾個字來：“我沒事，謝謝你。”
“下一個，佟芳芩。”
有淡漠的女聲從屋子裏響起。
聽見自己的名字，芳芩一震，她無暇多想，連忙起身走了進去，屋子裏的光線有些昏暗，桌子後面坐了三位中年婦人，都是穿着陰丹士林的長棉袍，頭髮均是一絲不苟地盤在腦後，當中一位面容消瘦的婦人戴着一副眼鏡，看起來十分嚴肅。
在芳芩擡眸的剎那，左右兩位婦人眼底都有驚豔之色閃過，最後還是左面的婦人開口，與芳芩溫聲說了句：“不用緊張，快坐吧。”
“多謝。”芳芩道謝後，剛在椅子上坐好，就聽當中那位婦人已是向着自己看來，問道：“多大年紀？”
“今年剛滿十七歲。”芳芩看着出聲的女子，曉得她一定就是這裏的翁校長了。
“在橋北孤兒院長大？”翁長萍盯着眼前的少女，芳芩身上穿着一件半舊的黑呢子大衣，還是剛入冬時好心人捐贈的，顯然是大了，空蕩蕩的籠在身上，襯着身形越發纖細起來。
“是的，我出生後不久就被送進了孤兒院，是李院長和蘭阿姨把我帶大的。”芳芩開口，心裏卻是十分忐忑的，她畢竟太年輕，又沒有當老師的經驗，也不知道翁校長願不願意留下她。
“佟芳芩小姐，我們這裏條件艱苦，我們一般早上五點起，晚上八點熄燈休息，一個月只能出門一次。”翁長萍將學校中的生活大致做了介紹，她們是教會學校，學生是寄宿制，老師們薪資低，工作多，極少有年輕人願意來這裏工作。
“不會的，”芳芩向着翁長萍看去，她的眼睛明亮，每一個字都是十分清晰：“翁校長，我一向不愛出門，貴校的生活非常適合我，我有信心做好這份工作，”說到這芳芩微微停頓了片刻，她的聲音誠懇，又是言道：“或者您可以先試用我一個月，一個月後如果您覺得我不合適，我再離開。”
翁長萍看着芳芩的眼睛，芳芩的眼睛很美，孤兒院請過一位教授國文的老師，那位老師就曾用過晏幾道的一句“一寸秋波，千斛明珠覺未多”來形容過芳芩的眼睛，翁長萍面色雖嚴肅，可看着芳芩眼巴巴的看着自己，那一顆心卻是軟了，像芳芩這樣小小的一個孤女，在這世上舉目無親，偏偏長得又這樣好，眼下兵荒馬亂，留在她們學校雖說日子艱苦點，但也總比她兩眼摸黑的踏進社會要好。
“校長，要不就把她留下吧，可以讓她從低年級教起，慢慢來。”身形微胖的婦人開口勸道。
“好吧，”翁長萍聲音不高不低，仍是聽不出絲毫的情緒，與芳芩吩咐道：“你明日來上課，試用期一個月，正式聘用後薪資一個月兩塊大洋，包食宿。”
聽着翁長萍的話，芳芩心中頓時大喜，脣角也是忍不住的露出了一絲笑靨，她的眸心清亮，起身向着三位老師鞠了一躬，道謝後離開了屋子。
望着芳芩的背影，另一位老師由衷的讚道：“好俊俏的丫頭，可惜是個孤女。”
翁長萍回想起芳芩漂亮白皙的小模樣，自言自語般的說了句：“長成這樣，但願別給咱們招來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