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有四個多月了，他還會動呢。”芳芩微笑着，眉眼滿是溫柔之色。
戚劍飛有些艱難的張開胳膊將她抱在了懷裏，芳芩靜靜地依偎着他，並不敢把身子全倚在他身上，戚劍飛那樣的瘦，瘦的讓她心如刀割。
“戚劍飛，這段日子你哪兒也不許去，就在家好好待着，讓我好好照顧你，把你受的罪全都給你補回來。”芳芩的眼睛裏噙着淚花，環住了他的身子。
“好，我哪也不去，就在家裏陪着你和孩子。”戚劍飛看着芳芩的碎髮，想起她以前的齊腰長髮，只覺心裏十分不是滋味，當初與芳芩成婚時，他意氣風發，自以爲能給芳芩讓世人矚目的幸福，他會讓她過上好日子，彌補她小時候喫過的苦。
可誰也不曾想到，東洋人發動的這一場侵略戰場打破了這一切，先是父親去世，再是他出關抗戰，幾乎打完了北江所有的精銳，戚家的地位已是大不如前，這丫頭自從嫁給他，真是沒過過幾天安生的日子，爲了尋找他的下落，竟還把一頭長髮都給絞了，若不是曉得自己有了身孕，此時的芳芩定已到了遼東，興許已經落在了東洋人手裏。
戚劍飛控制不住的收緊了自己的胳膊，想將芳芩抱得更緊些，他低聲嘆了口氣，說：“當初你要沒跟我回北江，也許能更好些。”
“戚劍飛，你說什麼傻話呀？”芳芩從他的懷裏擡起眼睛，輕輕地推了他一把。
戚劍飛慢慢笑了，他握住芳芩的手，說：“芩芩，我對不住你。”
芳芩眼圈一酸，她反握住戚劍飛的手，遠比他還要用力，“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戚劍飛，這不是你的錯，你想想，我們戚家也算是有頭臉的人家，可就因爲東洋人的侵略，就連我們這樣的人家都大不如前，何況那些尋常百姓？戚劍飛，你做的對，我爲你驕傲，我不怪你，不怨你，你永遠都是我心裏的英雄，你知道嗎？”芳芩說到這微微頓了頓，她的眼睛亮晶晶的，脣角卻是浮起了甜美的微笑，“我最不後悔的一件事，就是在南池女校的時候跟着校長去了地下室，因爲我在那裏遇見了你。”
“要我說什麼？”戚劍飛聲音溫和，“你這樣死心塌地的跟着我，我要再說那些對不住你的話可不顯得矯情？”
芳芩對他的回答十分滿意，她脣角含笑，往丈夫懷裏依偎的更緊了些，她想了想，問道：“對了，那個武田一郎，你打算怎麼安置他啊？”
戚劍飛默了默，說：“我若和你說，我同意了他和小七的婚事，你會怪我嗎？”
芳芩一怔，從他的懷裏擡起頭來，“你願意把小七嫁給一個東洋人？”
“就像他說的那句，東洋也有珍愛和平，反對這場戰爭的人，”戚劍飛的目光深沉，低聲道：“這次在遼東，我想清楚了很多事，芩芩，其實不管是中國人還是東洋人，兩國的老百姓都是一樣的，所有的人都是受害者，我們都只有一個敵人，就是東洋的強權者和中國的漢奸敗類，武田一郎雖然是東洋人，可他明辨是非，不願與侵略者同流合污，他和小七又相戀多年，咱們未嘗不能把妹妹嫁給他。”
“可是娘能答應嗎？”芳芩心裏有些不安。
“娘那邊自然要慢慢開解了，”戚劍飛看向芳芩的眼睛，“芩芩，這一場戰爭還遠沒有結束，你害怕嗎？”
“我不怕，只要能在你身邊，我就什麼也不怕。”芳芩依偎着他的胸膛，輕輕地撫上了自己的肚子，“有你，有孩子，我只覺得心滿意足了。”
“好。”戚劍飛也是笑了，他身體還沒有恢復，說了這一會兒的話只覺得精疲力盡，他閉上了眼睛，將下顎靠向芳芩的發頂，就那麼睡着了。
芳芩聽着他均勻的呼吸聲，幾乎不敢動彈，生怕會把他吵醒，她輕輕地擡起頭，去看他的睡容，她悄悄地伸出手去撫着他，在心裏念出了一句話來：
戚劍飛，你這一路到底受了多少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