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劍飛，你怎麼了，你不會是要哭吧……”芳芩故作輕快的在他眼前招了招手，不等她將話說完，戚劍飛已是伸出胳膊將她攬在了懷中，緊緊地抱住了她。
芳芩觸到他的胸膛，他的懷抱是她一直都熟悉的，他身上有些淡淡的菸草味，和一股清朗的，屬於他的味道，也是她熟悉的。
芳芩一直都告誡着自己，不能哭，不許哭，她要漂漂亮亮，高高興興的和戚劍飛分別，要將自己的笑容留給他，她不想哭喪個臉，說不準要給他引來晦氣的。
可當戚劍飛將她抱在懷裏的剎那，她的眼淚就是控制不住的衝上了眼眶，她察覺到戚劍飛攬着自己腰際的大手也在顫抖着，她沒有去看他，直到自己耳際傳來一股熱潮，她曉得是戚劍飛哭了。
芳芩閉上了眼睛，伸出手回抱住了他，輕聲細語的告訴他，“戚劍飛，我們以後還有很長很長的日子要過呢，自從我嫁給你，我們一直聚少離多，所以你要答應我，以後要好好的陪在我身邊，守着我和孩子。”
“好，我答應你。”戚劍飛的嗓音低啞，與她低低的開口。
“我生孩子的時候，你肯定沒法子陪在我身邊了，旁人都說生孩子可疼了，你都不能陪着我，所以我要罰你。”
“罰我做什麼？”
“罰你，我們生第二個寶寶的時候，你要在我身邊伺候我一整個月子。”
“好，我伺候你一輩子。”戚劍飛微微笑了，伸出手撫上了芳芩的面容。
芳芩也是笑了，她昂着頭看着他，猶記得兩人第一次見面時，在那間暗無天日的小房間裏，她只想着他是個英雄，所以自己要救他。到了如今，她卻情願他從來沒有做這個英雄，她只希望他平安，希望他快樂，希望他長命百歲。
芳芩並沒有太多的行李，她如今有了身孕，以前的衣裳都不可以再穿了，也就都沒有帶，戚太太爲她準備了好幾身寬鬆肥大的衣裳，上衣褲子都有，一直到孕晚期都可以穿的，芳芩將這些衣裳收拾好，整整齊齊的放在了箱子裏。
聽見身後的腳步聲，芳芩回過頭去，看着戚太太走了進來。
“娘……”芳芩心裏十分不捨，一聲“年”剛喚出口，鼻子就是酸了。
“芩芩啊，把這個收好。”戚太太將一份存摺與印章交在了芳芩手裏。
“娘，這是？”芳芩一怔。
“這是咱們在國外銀行的存款單，你收着，不管這場仗要打到什麼地步，都不能讓你們母子受苦。”戚太太眼眶含淚，望着眼前的兒媳，眸中滿是不捨。
“娘，我不要，您和爹爹給我的嫁妝我還剩了好些，這筆錢你們留着……”芳芩想要將存摺還給婆婆，卻被戚太太死死的按住了手。
“芩芩，你聽話，”戚太太的目光落在了芳芩隆起的腹部上，啞着聲音道：“我是個很自私的人，我要我孫兒快快活活的過這一輩子，這筆錢是他的爺爺奶奶留給他的，你安心替他收着。”
“娘，”芳芩鼻尖泛酸，“您和我們一起走吧，好不好？”
芳芩聽着戚太太的話更是覺得心酸難忍，她上前兩步抱住了戚太太的身子，哽咽道：“娘，你要好好保重，等戰爭結束，我會帶着孩子回來的，您還要帶孫兒呢。”
“好，好，”戚太太輕輕拍了拍芳芩的後背，她的眼角閃爍着淚花，輕聲道：“娘等着，等着你帶個胖娃娃回來。”
芳芩離開北江時是一個陰雨天，狂風大作，吹的人幾乎要睜不開眼睛。
戚太太並沒有來碼頭送芳芩，芳芩很理解婆婆，婆媳兩人在家已是道了別，戚太太年紀大了，這兩年體況愈下，她也是不願讓婆婆過來，再經歷一次生離的。
戚劍飛一路上都是牽着她的手，下車後，戚劍飛將一件披風爲芳芩繫好，仍是牽着她慢慢的走着，可不管他走的多慢，還是走到了碼頭前，眼前的巨輪發出了轟隆隆的汽笛聲，提醒着所有的旅客，快要上船了。
“去吧，可不要哭鼻子。”戚劍飛慢慢的鬆開了芳芩的手，對着她溫聲吩咐。
芳芩點了點頭，卻還是站在那，沒有挪動一下步子。
曾敏馨走了過來，她壓住了心裏的酸澀，對着戚劍飛笑道，“芳芩是在等着你抱她呢，你怎麼一點兒也不懂事？”
戚劍飛也是笑了，他上前十分輕柔的抱了抱芳芩，在她的額角處印上了一個親吻。
“在路上要聽敏馨的話，等你到了後眉眉會去接你。”戚劍飛叮囑。
芳芩點了點頭，已是說不出話來。
巨輪又一次發出了悠長的汽笛，催促着旅客快些上船。
“好啦，這次真的要上船了，芳芩，咱們走吧。”曾敏馨挽住了芳芩的胳膊，目光則是向着戚劍飛看去，她的眼圈也是紅紅的，對着戚劍飛道：“老四，你要多保重，你放心，芳芩母子全交給我了，我會替你照顧好他們。”
戚劍飛沒有說話，而是向着曾敏馨夫婦敬了一個軍禮，曾敏馨看着這一幕，眼淚“刷”的落了下來。
芳芩不曉得自己是如何上的船，這艘船是那樣的大，她這輩子都沒有乘過這樣大的船。
“芳芩，走這邊，咱們是頭等艙，你現在有着身孕，凡事都要小心的。”曾敏馨扶着芳芩的胳膊，帶着她往船艙走去。
芳芩卻是停下了步子，她轉過身匆匆跑上了甲板，惹得曾敏馨大驚，連忙喊着她的名字跟了過去。
“戚劍飛，”芳芩的視線模糊了，她看着那一道熟悉的身影，幾乎拼盡全力，帶着哭腔的衝着他喊道：“你要活着來見我啊！”
“你聽見了嗎？”芳芩大喊。
“我聽見了！”有嘹亮的男聲傳進耳朵，對着她喝道：“你給我好好生下孩子，知道嗎？”
“我知道！”芳芩將雙手攏成一個喇叭形狀，放在脣邊，努力將自己的聲音傳到戚劍飛身邊。
巨輪緩緩開動了，芳芩仍是站在甲板上，她看着他的身影越來越模糊，最終成爲了一個黑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