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意識捏緊衣襬,想哀求他,卻又做不出來這樣的姿態,只能沉默不語地站在昏沉的天牢內,好半天才有些挫敗地問道:“……那我哥哥……”
宋詣便擡手一撥少女手上的鐵鐐銬,擡眼,“不曾找到。”
不知道爲什麼,枝枝從宋詣眼底瞧出了一分薄怒。
“好。”枝枝啞然道,屈膝坐在了角落裏,甚至都沒有開口去問他這次又要如何責罰她。
宋詣屈下身來,像是安撫一隻受驚的貓咪那樣,指腹捋過她柔軟的面頰,輕輕拍她的後背,嗓音溫和,“枝枝,難道你不喜歡孤了麼?”
枝枝脊背一顫,有點莫名的委屈。
她當然喜歡殿下,喜歡得不得了。
一想到要是離開京都,這輩子就再也看不到殿下,再也不會遇到一個像殿下這樣溫柔清貴還對她好的人,枝枝就覺得很難過很難過。
“你回金陵,仍想去見那些客人嗎?”宋詣有意嚇唬她,梳過少女散落的鬢髮,“你便是去寶華樓坐一會,便會被人盯上,怎麼不知道害怕。”
果然,枝枝的身體都僵了起來,害怕得打了個哆嗦。
除了殿下和殿下身邊的人,枝枝一碰到男人,都下意識害怕。
她本就捨不得宋詣,被這麼一嚇,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怎麼辦了。
宋詣彎下腰,將枝枝抱起來,推開牢獄的門將人帶出去,“孤可是答應了親自去邊關之地押送補給,才把你保出來,怎麼就這樣不知感恩呢?”
這話明明是風輕雲淡的,卻一下子砸在枝枝心上。
她豁然擡眼,看向宋詣,好半天才訥訥問道:“邊關不是有戰亂麼?那是不是很危險?殿下,您千萬不要出事。”
宋詣有些好笑,“孤還好好的,這般烏鴉嘴。”他抱着枝枝穿過點着燈火的天牢,四周陰暗潮溼的空氣有些悶,低咳了一聲,“如今可信孤會護好你?”
枝枝半天才明白,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殿下曾說過,會保護她。
是真的。
她喜歡的殿下,果然是很好很好的人。
枝枝眼眶紅紅的,吸了吸鼻子,心頭軟得一塌糊塗,一咬脣大着膽子傾身向前,擡手抱住了宋詣的脖子。熱意從耳根一直燒到眼眶,枝枝不敢睜眼,把腦袋埋在宋詣脖頸處。
她像是一隻乖順的貓兒,軟乎乎地蹭了蹭宋詣,嗓音有點沙啞,“殿下。”
枝枝也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麼,只是想緊緊抱着他,不要分開纔好。除了殿下,這世上真的沒有任何一個人對她好,沒有任何一個人會救她於水火。
“聽話。”
天牢外的日光有些刺眼,枝枝適應了好一會兒,才被宋詣抱着上了馬車。
她身上仍穿着件髒破的囚服,把宋詣整潔的衣裳都蹭亂了,枝枝有點不好意思,鬼使神差地伸手地在他的衣領上拽了一下,想把褶皺捋平。
宋詣卻下意識抓住了枝枝的手腕,將人往前一帶,砸進他懷裏。
“青天白日的,成何體統。”宋詣不重不輕地呵斥了一聲,卻沒把枝枝鬆開,反倒是把少女放在懷裏,靠在車壁上看書。
枝枝好半天才明白過來宋詣誤會了什麼,臉唰地紅了,想要解釋,卻又見宋詣一本正經地看書去了,平白解釋好像十分怪異,只能裝做不知道。
宋詣一貫一心多用,何曾看不出枝枝的小心思,他原本便是故意逗她好玩的,此時脣角彎了彎,按捺了笑意。
太后借枝枝的手殺了早就有仇怨的齊太妃,雖然是有意幫寧國公順手除了枝枝。可枝枝到底不過是個不重要的人,宋詣若是當真肯拿出條件來,太后放過她自然無不可。
只是,說是押送補給去邊關。
當真只有這麼簡單,自然不需要宋詣親自去,怕是兩國當真是打起來。
無數繁複的念頭盤旋在腦子裏,宋詣不免有些煩躁,手裏下意識摩挲了枝枝的鬢髮,一縷淺淡的杏花香浮在空氣中,澆滅了煩悶。
“只是孤不在京都,你務必萬事小心。”宋詣垂眼交代枝枝。
枝枝已經有些習慣了京都貴人之間的算計,小心翼翼地看了宋詣一眼,“我會萬事小心的,不會讓殿下擔心。”
“孤會讓林城待在你身邊,寸步不離。”自從母后去世後,他從未有過任性的時候,只有枝枝是個例外,他不願意唯一不帶任何目的陪在他身邊的小外室,也離他而去。
他會好好護着她,也會好好把她綁在身邊。
枝枝將腦袋埋在宋詣懷裏,乖乖點頭,“我聽殿下的。”
宋詣揉了揉少女的髮絲,帶着她回去,給她梳洗乾淨。
果然,等她換好衣裳出來,宋詣已經把林城調了過來,“從今日,你便寸步不離地守在枝枝姑娘身邊,任何人都不能貿然對她用刑,可懂?”
林城躬身,“是。”
枝枝仰着臉,也對林城道了謝,只是還沒來得及和宋詣說話,劉成便急急忙忙進來傳話。
“殿下,李三娘子今日又咳血了,正請了宮裏的醫官過去診治。”劉成面色有些焦灼,看了枝枝一眼,才低聲道:“您今日該去給李三娘子送雪燕,剛剛陛下還問您今日可曾去看了三娘子。”
枝枝面色白了三分。
但昨日,殿下確實是說了要取進貢的秋梨,御賜的雪燕去看李三娘子。
“東西準備好了?”宋詣起身,沒有看枝枝一眼,“再去孤的庫房裏,挑最好的補品帶上。”
枝枝沒有挽留,看着宋詣走遠。
林城想起前幾日枝枝滿身是血,被殿下丟下後,一個人失魂落魄地問他,殿下是否是在意她的。他一貫沉默,卻也覺得枝枝可憐,下意思安慰了句,“李三娘子是未來的太子妃,殿下合該去探望的。”
枝枝垂着眼,點了點頭,顯得很乖,“我明白。”
李覃是太子妃,和她不一樣。
碧桃打了簾子來,瞧見林城在這裏,也有些意外,卻沒有問,只是帶着枝枝進了裏間,才試探着問她,“姑娘,你從前可曾有一個未婚夫?”
“未婚夫?”枝枝一愣,她什麼都不記得了,自然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未婚夫,“我不知道。”
碧桃猶豫了一會,還是沒告訴枝枝,有冒充她未婚夫的人找她。
畢竟,那人看着不靠譜,如果不是,倒反而讓枝枝空歡喜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