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好久，褚玉定定的坐在那裏，不曾動彈。
葉瑤的飯也喫完了，收拾後，屋子裏一股火鍋味兒，爲了讓味道散開些，她把窗戶給打開，同時在屋子裏點燃了一注安神香。
用煮藥的小爐子，煮了一壺茶，放在軟塌上的茶桌上，又開始新一輪的熬藥。
“別坐着了，來喝茶。”
葉瑤等水開了，放了一些曬乾的桃花，桃花遇熱水就在杯子裏瞬間盛開，花的香氣也慢慢的飄散開來。
“這是花茶，跟你的藥沒有衝突，花香四溢，祛溼解乏，很好喝。”
褚玉聞到桃花香，才從廝殺的戰場中，回過味來，輕輕的嘆口氣，坐在了葉瑤的對面。
“褚玉，等你的傷好了之後，你打算做什麼？”
葉瑤給褚玉倒了一杯茶水，褚玉眉頭皺了起來。
“我也不知道，看王爺安排吧。”
葉瑤想了想忽然正色道：“褚玉，有些話我知道我說出來，你可能不一定會接受，但是，我還是想說。”
葉瑤說着掃了褚玉一眼，褚玉清朗的眼神似乎有些明白葉瑤想說的話，垂眸，啓脣。
“說吧，我聽着。”
葉瑤在褚玉面前，還是可以暢所欲言的。
“其實我覺得鄭雄也不是什麼好人，尤其是他手下的王城，記得去年臥虎村大豐收，他竟然要那麼高的賦稅，村子裏辛辛苦苦種的糧食，一大半都被他拉走了。”
“還有王城，他喜歡的人沈夢茹，可卻把沈夢茹給你了，他給的心不甘情不願的，若是我猜的沒錯的話，這次馨兒的事情八成跟他脫不了干係。”
葉瑤雖然沒有什麼門路，但是宴星北知道的多呀，宴星北對葉瑤什麼都沒有隱瞞，她問什麼宴星北說什麼。
反正在葉瑤看來，鄭雄不是什麼好人，即便是將來當了皇上，也不是什麼好皇上，說不定跟他爹一樣。
誰知褚玉竟然點點頭，承認了。
“我明白，所以，我已經開始做準備了，鹽礦那邊王爺已經派了別人接手，燕關的細作，王城在我身邊安插了人，其實從頭到尾，我都沒有獲得王爺的信任，在我身邊都是他的親信。”
葉瑤有些震驚：“什麼？你都知道了？”
褚玉點點頭：“從前，我做事小心翼翼，就是因爲我身邊安插了王爺的親信，原以爲大家都是一樣，後來發現，王爺只是想利用你在臥虎村養的白虎，替自己正名罷了。”
葉瑤喫驚：“爲了我的白虎，他竟然布那麼大的局，又是給你升官，又是替你父親平反，最後還搶了臥虎村的糧食，這樣看來，確實是他沾光最多。”
如今的鄭雄又殺回京城了，用重兵把京城圍的水泄不通，太子和宦官僵持不下，但是都知道早晚有一天，大寧是屬於鄭雄的。
京城內外現在出現暫時的和平，其實這種局面一旦打破，必定天下大亂。
別的不說，首先支持太子的都不在少數，鄭雄只是糾結了南邊韓國公的軍隊，但是北邊袁將軍和宋將軍帶的軍隊是屬於太子的。
若是褚玉沒有記錯，沈雪松曾經說過，平定天下之後，鄭雄當了皇上不假，但是袁將軍和宋將軍是不服氣的，他們找來當時扮成乞丐的太子，要鄭雄把皇位還給太子。
對於將來的事情，褚玉考慮了很多，所以葉瑤的話，他已然聽明白了。
“我記得看過你書房裏有一本書，名叫《史記》雖然我不知道記載的是那個歷史，但是裏面有人說了一句話，讓我看完有如醍醐灌頂。”
葉瑤微微一愣，她書房裏的《史記》記載的是她所處世界的歷史，這個世界卻是不一樣的，當初褚玉看的時候，就已經說過了。
不過，大部分的歷史潮流是一樣的。
“那一句話？”
褚玉：“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想我們大寧三百年前，也是從別的朝代奪取的天下，如今都三百多年了，老百姓們已經習慣了他們，儘管朝廷對百姓們不仁慈，他們也都忍了。”
“可是我不能認，朝廷不仁，定當用另外一個朝廷去替代他，歷朝歷代不都是如此，我想……”
褚玉一把抓住了葉瑤的手：“我想今後我如果要是東征西戰，可能就不能陪在你身邊了，若是萬一我有不測，葉瑤，答應我，你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
葉瑤沒想到褚玉早就想到了這些，忽然，她又想到了那封休書，他也沒有收回去。
“所以，你是早就有這個打算了嗎？”
褚玉點點頭：“就在納沈夢茹爲妾的時候，做的決定，而且已經讓洪大勇，王小七他們去辦了，我想着還是以臥虎村爲根基，擴充兵馬，名字就叫褚家軍。”
只是褚玉沒想到接下來，爲了救葉瑤來回奔波，耽誤了一點時間。
如果說之前褚玉還猶猶豫豫的話，那麼鄭雄那邊傳來假消息，讓褚馨嫁給臻國的謝家，就更加堅定了褚玉的心。
鄭雄不過拿他當工具人，他又憑什麼對鄭雄掏心掏肺的，連他的家人都能拿來利用，褚玉有些心寒。
葉瑤神色清明：“所以，你的那封休書是故意不要回去的……”
褚玉沉默，喝了一口茶，小火爐上煮的藥水，咕嚕嚕直響，熬藥是三碗水熬成一碗，小火燉，大概需要一個時辰。
葉瑤明白了褚玉的心思，也知道他註定不是池中物，心中五味雜全：“興，百姓苦，亡，百姓苦，接下來，如果天下大亂了，燕關或許是最平和的城池。”
褚玉再次點頭：“臻國大亂，宴星北肯定不會往南逃，謝家就在燕關外的祁州，那裏有可能是宴星北起義的起點，這邊燕關又是翊王的起點，燕關確實是未來戰亂不會波及的地方。”
所以，褚玉不想讓葉瑤往南方，尤其是往京城去。
“你好好的留在這裏，等我回來。”
葉瑤不知道爲什麼，鬼使神差的點點頭。
“等歸等，你若是死了，我就嫁給別人，褚玉，說句保重實在沉重，不過，我還是希望你能平安歸來，畢竟你真的還年輕。”
過完年的褚玉才二十一歲，若是在現代，正是上大學，認真談戀愛的年紀。
但是亂世之下，褚玉得自己拼出一條血路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