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崢越又急又怒,可即便是斥責他也不敢太過大聲,也只是吩咐了下人熬了蔘湯來親自爲沈清漪喂下。

    女子身如殘柳,說出的話都帶了些氣聲。

    “還請攝政王不要僭越……”

    她邊說邊輕輕推開了楚崢越的手,接着便是沒命地咳嗽着。

    “我與你是清白的,可陛下聽信奸妃挑唆,卻以爲我與你之間有私情……王爺,你又何必要爲難我?”

    楚崢越聞言一怔,接着不由面帶怒意。

    “我爲難你?!沈清漪,趙憲那廝倚靠你奪得帝位,如今你被其所疑,更是被當做壓制我的一顆棋子,你竟說,是我爲難你?沈清漪,你到底有沒有心!”

    藥碗被他失手打翻,碎片掉了滿地,滾燙的藥汁潑在他掌心,火辣辣的疼。

    沈清漪本能地捧着他的手吹了吹,眼中來不及掩飾的心疼正落入楚崢越的眼中。

    楚崢越微怔。

    他道:“娘娘,你……”

    沈清漪回過神來,連忙甩開他的手,垂着眼睛不敢看他。

    下人識趣地退下重新熬了藥來,楚崢越單膝跪地強迫沈清漪看着自己,欣喜道:“阿瑤,你剛纔……”

    沈清漪推開他的手,任命地閉上了眼睛。

    “不錯,你與我朝夕相處,我已將你當做我的倚靠,我對你,早已動了心思……

    “可你是攝政王,我是陛下的皇后,即便我動了心,你我又能如何?!

    “你我之間,早已沒有了任何的可能……

    “即便我動了心……即便我動了心……我們已經錯過了……我們又能怎麼樣呢……”

    說到最後,沈清漪已是泣不成聲,整個人蜷縮在牀榻,無助得令人心疼。

    楚崢越將她拉入懷中,久久未曾說話。

    寒風驟起,將燈燭吹滅,將牀帳扯落,將兩人之間的氣氛襯出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

    沈清漪閉上眼睛,捧着楚崢越的臉便吻了下去。

    皇后服制與暗紅色的窄袖勁裝堆疊一處,滿榻旖旎風光,如春風捲起陣陣紅浪,耳畔低語間混雜着淚花點點。

    瑩瑩冬雪,終將枝椏壓落。

    次日一早,楚崢越醒來,身畔空落落,佳人已不告而別。

    謙宜皇后,依舊是謙宜皇后。

    而他,依舊做着他的攝政王。

    一月後,趙憲聽着御醫診出皇后有喜的話,將整個桌子掀翻在地。

    自在梁王府成婚當夜楚崢越醉闖,他便一直冷落沈清漪未曾同其行過夫妻之事,如今沈清漪在楚崢越房中住了一日,便有了孩子!

    兩人有所苟且當真是板上釘釘!

    紫衣華服的美人施施然邁步入門,笑道:“陛下,何故生了這麼大的氣?嫣兒願一傾聽。”

    趙憲冷笑一聲。

    “皇后無德,立刻賜死!”

    柳嫣媚笑道:“陛下,臨江王剛剛打贏萬昭,如果您這個時候殺了皇后,無疑是在告知天下人,皇后娘娘同臨江王有所苟且,豈不是爲旁人平添了笑柄?不妨就讓嫣兒替陛下做了這惡人,陛下說,可好?”

    她湊近趙憲,耳語了一番後,趙憲便點了點頭,道:“便如你所言去做就是了。”

    ……

    沈家流放,沈清漪肝腸寸斷,然而爲了腹中孩兒,也只能繼續勉強維持着皇后之尊,可身子卻隨着沈家死傷大半的消息愈加損害,顯然已是風中殘燭。

    “皇后娘娘,您看您這些日子不喫不喝,對小太子也不好,又何必這樣呢?”

    柳嫣造訪,面帶憂心。

    “這是臣妾從家鄉帶回來的杏花酥,酥軟可口,最是開胃,您好歹喫一口吧。”

    沈清漪頭戴抹額,瘦得驚人,顯然已無多少活頭了。

    待杏花酥下肚片刻,她便痛如刀絞,不過一個鐘頭,便有血拼了命似的崩了,染紅了大半的牀榻。

    沈清漪痛不欲生,捂着肚子,指着柳嫣道:“你!”

    柳嫣含笑而去,竟是無一人阻攔。

    沈清漪拖着病軀前往求趙憲做主,卻見柳嫣梨花帶雨跪在地上,淚水漣漣,幾乎要被淹沒。

    “皇后娘娘爲了陷害臣妾,竟連肚子裏的皇子都不顧,陛下要爲臣妾做主啊!”

    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竟是絲毫不像扯謊,御醫檢查了那杏花酥,果真絲毫不見毒物,坐實了沈清漪的陷害。

    有侍衛上前捉拿,沈清漪不斷掙扎着,看着趙憲,不由淚流滿面。

    “你我結髮夫妻,你當真便要如此對我?你別忘了,若非我爲你牽制蜀王,拉攏太子,你早已死在他們手中!這些年來你獻妻權臣,如今我助你登臨帝位,不顧皇后顏面安撫臨江王,你多年以來對我不聞不問也便罷了,臨了臨了……你竟還要將我活埋致死……趙憲,你究竟是不是人?!”

    趙憲猛然拍案,罵道:“賤婦!你與那楚賊暗自苟且有了雜種,如今竟還理直氣壯,毫不悔改……來人,即刻賜鴆酒!”

    鴆酒下肚,沈清漪心如死灰,腦中如走馬燈般閃過今生種種,不由自嘲勾脣。

    她是何等聰慧,又是何等蠢頓之人,爲了報恩下嫁,卻將整個沈家都葬與自己的救命恩人手中。

    沈氏家教,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

    她的確做到了,可這恩情所換的代價當真是太大了。

    爲了小小恩情而埋葬了自己的一生,當真值得麼?

    “微臣,參見娘娘。”

    忽有一個聲音將她的思緒扯回,再擡眼,卻是再熟悉不過的攝政王。

    直到看到楚崢越鄭重佩戴腰間的香囊,沈清漪才幡然醒悟。

    待毒發身亡,她如獲至寶般緊緊抓着楚崢越披在自己身上的衣服。

    若能重來,她願忘卻前塵情意,一心只爲楚崢越而活。

    隨着她的端起,一縷芳魂脫身而起,徐徐隱匿於天幕之中。

    魂歸初始,姐妹兄長今猶在,南柯一夢還復來。

    ……

    一切的一切在腦海中涌現,讓沈清漪無助地伏在楚崢越的屍體上,泣不成聲。

    怪不得她今生自重生而來時,便只當自己是爲了報恩才接近楚崢越。

    她是何等的狠心之人,重來一世,前生唯一一次親口坦白的悸動,竟也皆被隱沒在了記憶深處,鋼筋鐵鎖,塵封避世!

    柳嫣一揮手,便有人將沈清漪身上的繩索解開。

    沈清漪撫摸着楚崢越的頭顱,將他擡起,抱如懷中,撫摸着他染血的五官,半晌,卻忽然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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