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前來的是柳嫣的人,她此刻毫髮無損,還輕而易舉打開了手銬,必然會被柳嫣發覺端倪。
到那個時候,只怕可就不是區區兩棍子,而是穿琵琶骨,削手斷足了。
她雙手有些涼,腦中飛速閃過無數個辦法,可還沒等她有所反應,那人甚至還未邁步而來,便有急促的腳步聲飛奔而來。
來人迅速踏門而入,同來人打在了一處。
冷麪鳳目,俊美卓然。
是楚崢宜!
沈清漪大駭,一是猝不及防楚崢宜怎會這麼快回宮,二是趙旭如今請了楚崢宜坐鎮,柳嫣的計策只怕是成了!
柳嫣之計,趙旭竟當真對她言聽計從!
而就在她愣神的剎那,那黑衣人已甩出一條金鈴索,盡數纏在了楚崢宜的刀刃上,楚崢宜一時間動彈不得。
黑衣人眼中閃過冷意,正要繼續出手,楚崢宜卻面無表情,手腕上青筋暴起,只稍稍用力,金鈴索便被鋒利的刀刃割成了幾段,狼狽地飄落在地。
與此同時,楚崢宜向前一挑,刀尖便正正將黑衣人面上的面罩挑落。
姿容絕世,傾城國色,眉目含情,膚如玉璧。
若是尋常人必然會被這樣的容顏所驚豔剎那,奈何在此的是絕不會憐香惜玉的楚崢宜,下一刻,刀尖便輕而易舉地逼向了那美人雪白的脖頸上。
美人登時僵在了原處。
楚崢宜面無表情,刀子當即便要割下去。
情急之下,沈清漪連忙衝上前去,在刀子擦破了那美人肌膚時險險地阻止了楚崢宜,與此同時,她口中大喊道:“楚二爺,別殺她!”
饒是玉錦繡也稍稍有幾分驚訝。
楚崢宜微微眯眼。
他端詳了沈清漪許久,卻還是未曾將刀子收回,似是在仔細觀看眼前的女子究竟是誰似的。
半晌,他才收刀入鞘。
“早聽聞康和郡主失蹤,只怕已凶多吉少,沒想到如今卻是全須全尾,毫髮無損,我倒是佩服。”
沈清漪訕訕。
若非情急,她也斷斷不會暴露自己並未中啞藥之事。
當初三思曾贈予她丹藥,可解世間百毒,當時被柳嫣所截之時她的確意外中了招,事後她便偷偷含入口中,解了啞藥之毒。
這半年來爲了掩人耳目,她才唯恐被柳嫣發覺了自己未曾中毒之事而露出端倪,即便被旁人欺辱,也未曾出言過半句。
而那一邊,楚崢宜已居高臨下地將目光轉向了玉錦繡。
他傲慢地上下打量了玉錦繡一眼。
“你,便是老三愛上的女子?”
玉錦繡擦去咽上的血漬,雖落了下風,卻絲毫不顯狼狽。
她嬌媚笑道:“楚二爺認得我?”
楚崢宜冷傲地盯着她,簡短評價,“攝人心魄的蛇妖女。”
玉錦繡輕輕地“嘖”了一聲。
她並未反脣相譏,許是方纔楚崢宜下手太重,她在沈清漪的攙扶下捂着胸口搖搖晃晃地起身,看着楚崢宜媚笑道:“想來,是楚崢陽讓二爺來這宮中做人質的吧?”
楚崢宜沒否認,“從趙旭登基開始,三弟便意料到了京中所發生之事,直到兄長大勝西遼,趙旭急詔我和三弟入京,我等便知道了其中緣故。”
沈清漪眼神微動。
楚家三子中,唯一個楚崢陽智多近妖,許多事皆是有他在背後籌謀才逢凶化吉,可她卻未曾想到,連前世都未曾發生之變故傳入楚崢陽的耳中他竟都能猜測出後續從而迅速想出對策。
然而饒是如此,沈清漪腦中亦是存了些霧水,便出言詢問道:“既然二爺在宮中做人質,又爲何會在這個時候趕往冷宮,甚至阻撓錦繡救我?”
楚崢宜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道:“若任由這女妖將你救走,兄長豈不會因你而分心?”
沈清漪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剎那間,她便明白了其中緣故。
柳嫣獻計趙旭,表面上是要軟禁楚崢宜牽制楚崢越,實際上卻一早便知道了楚崢宜對楚崢越一心輔佐,對她這個會破壞大計的紅顏禍水早存了不滿,即便她早借爲柳嫣復寵之事而將玉錦繡召入宮中,可只要有楚崢宜在此,她便永遠無法離開冷宮之地!
柳嫣是何等狠毒?!
她想牽制的哪裏是楚崢越,分明是她!
這場博弈的真正對手,從來都是柳嫣與楚崢陽!
即便楚崢陽料到了京中的棋局又能如何?
柳嫣真正的目的,從不是楚崢越!
這個女人究竟想要如何?!
沈清漪渾身發寒,太陽穴突突地跳着。
若是想除掉楚崢越,只要她設法拿下兵權,一切便可迎刃而解,可她此舉,卻像是想要蓄意挑起趙旭和楚崢越的爭鬥一般。
可她已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貴妃,若她想做皇后,只消除掉自己,皇后之位便是她的囊中之物。
然而沈清漪腦中卻隱隱有幾分不安。
直覺告訴她,柳嫣的野心,斷斷不止如此……
而那一邊,御書房偏殿的牀榻上,趙旭好夢正酣。
身側,柳嫣睜開雙眼。
她躡手躡腳起身,赤着雙足跨過趙旭。
她轉頭看了趙旭一眼,從牀邊拿過一件衣裳輕手輕腳地換上,接着赤腳邁過門檻,來到正殿。
桌案邊的楠木椅雕刻着龍紋,即便是扶手亦是做的分外精巧。
她一步步走上臺階,坐上了那雕刻着龍紋的楠木椅。
塗着鮮紅蔻丹的手指仔細撫過椅上精巧的花紋,帶着一種說不出的眷戀憧憬。
月色透過窗縫照在她的身上,她身上的花紋熠熠生輝,竟是明黃色!
她身着的,赫然是趙旭的龍袍!
柳嫣香肩半露,烏髮散落,圓潤的腳趾亦塗了鮮紅的蔻丹,鮮豔而誘.人。
她輕佻地用趾尖拂過桌上的奏摺。
貴妃算什麼,皇后又算什麼?
雖是萬人之上,可終歸還是一人之下!
提及楚崢越,趙旭不還是如臨大敵一般?
眼下楚崢越還未回朝,若他當真回朝,趙旭只怕要拱手將皇位相奉也不一定!
那她苦心孤詣地替他謀來這天下又是爲什麼?
就是等着爲他人做嫁衣的麼?
與其在趙旭身後做一個默默無聞的謀士,倒不如省略那些迂迴曲折,讓這天下之主之位給她來坐,豈不痛快?
若她爲主,楚崢越算什麼,沈清漪算什麼,趙旭又算什麼?
趙旭弒父殺兄,謀朝篡位,卻可堂而皇之地坐上皇位,即便世人再如何懷疑,也不敢質疑他半句。
那她呢?若她坐上皇位,莫說是那些拜高踩低之輩,只怕是天下人也不敢再出言置喙!
她越想心中便越是歡喜,身下的楠木椅彷彿都變成了金鑾殿上的純金龍椅,而她,龍袍加身,受着百官的參拜。
她輕笑。
“衆卿平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