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纔不會蠢到被暗算第二次。

    第一次是猝不及防未曾來得及反應才着了柳嫣的道,可這一次,她知曉柳嫣必然會在某一日再次對自己下手,因此一早就貼身備好了防身之物,又提前備好了血包,防止柳嫣發現端倪。

    但她也未曾料到柳嫣會這麼狠,竟在冬日天寒不顧她的死活將她關入冷宮之中。

    若她當真未曾有所防備而着了柳嫣的道,此刻吊着一口氣被扔進冷宮,即便當時不死,此刻只怕也已經涼透了。

    然而想到此,沈清漪又不由有幾分頭痛。

    前世便是因柳嫣的緣故死在了冷宮才偶遇了攝政王,如今重生了一遭,竟還重蹈覆轍,同前世一般,因柳嫣的緣故再一次進了冷宮。

    唯一的區別,便是第一次她什麼也沒有,死前清明。

    而第二次,她已能夠在柳嫣手下護下了自己的周全。

    難不成她當真就是個被打入冷宮的命?

    這命,她倒是寧可不要……

    但經過這短暫而驚險的轉折,她卻也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無論柳嫣在籌謀什麼,眼下楚崢越還未回京,柳嫣此刻應當是不敢讓她在趙旭跟前露臉的。

    一來只要她願意,趙旭必然會冷落柳嫣,二來論起謀劃,她的本事在柳嫣之上,若這個時候讓趙旭見她,柳嫣便會如前世的她那般,成爲一個隨時可以被拋棄的棄子。

    既生瑜,何生亮?

    沈清漪雖明白緣由,可此刻的困境卻不好解。

    眼下冷宮中重兵把守,即便她無事想要逃出冷宮也是難如登天,更何況宮中守衛森嚴,她就算逃出冷宮也無處可去,倒不如等楚崢宜兄弟回京後,侍衛鬆懈後,她再想法與其聯絡。

    她想到此,便打定了主意,拾起地上寡淡的餐食送入口中。

    然而令她沒想到的是,楚崢宜來的比她想的要更快。

    ……

    楚崢宜踏馬入宮門,他身披月色,戰甲上還掛着邊疆殘存的落雪,靛青的斗篷如銀河,抖落出僕僕風塵。

    他本就好似一把出鞘的刀,長達九個月的征戰,邊疆的風沙將這把刀磨得愈加鋒利,說是吹毛力斷也是不爲過。

    他就這樣身披戰甲,踏入了御書房的門。

    除夕夜宴,趙旭熱待楚崢宜,雖不見楚崢越和楚崢陽,但宮宴熱鬧,柳嫣刻意添置了一番,大殿中央,絕色的舞姬一個眼神一個動作盡皆撩撥,可楚崢宜卻只是低頭飲着悶酒,沉着臉一言不發着。

    任由那些舞姬使出渾身解數,竟也不能讓楚崢宜有半分的動情。

    柳嫣看入眼中,挑了挑眉,卻什麼也未說。

    趙旭表情帶着些耐人尋味。

    他話中有話:“楚二公子果真是坐懷不亂的真君子,果真是英雄出少年,朕敬你一杯!”

    倒像是從未同楚家人有過過節似的。

    楚崢宜抿脣一笑,道:“陛下擡舉。”

    說罷便仰頭飲酒入喉。

    就在這飲酒的剎那,趙旭手中的酒杯猛然落地,啪一聲摔成了碎片。

    原本美豔的舞姬在這剎那間便便了臉色,周身錦帛盡數裂開,再轉身,水袖已變成了短刀,彷彿說好了一般地朝着趙旭等人刺去!

    楚崢宜三步並作兩步上前,那舞姬卻調轉馬頭,反而朝着迎來的楚崢宜刺來。

    兩人打將在一處,楚崢宜三兩下便將那舞姬制服,雙目忽然凶煞,接着雙手用力一掰,竟生生將那舞姬的脖子掰斷了。

    趁着這個機會,早有無數的侍衛入門而來,將餘下衆舞姬制服,各個帶着刀劍,倒像是一早準備好了似的。

    楚崢宜掃視一圈過後便鬆了手。

    那沒了命的舞姬便就這樣倒在了地上。

    趙旭撫掌大笑道:“楚二公子果真本事超羣!朕今日也算是大開眼界了!傳朕口令!臨江王二公子本事超人,替朕處置刺客,又跟着楚世子立下汗馬功勞,當賞!”

    他眼珠轉了轉,似是認真思索後才道:“楚二公子這般的好本事,若只是隨意賞賜着實可惜了,不如朕便留你在宮中,做宮中侍衛的統領,不知崢宜,你意下如何?”

    這話出口,在場衆人心思各異。

    雖說剛剛鬧了刺客,大家還都驚魂未定着,可此刻一見滿屋劍拔弩張的侍衛擺明了是朝着楚崢宜來的,再聽這話味道便不一樣了。

    侍衛統領說着好聽,可戳破天就是個從三品的小官,楚崢宜好歹也是隨楚崢越前往西遼的隨軍,唯一的封賞卻僅僅如此,連宮門只怕都出不去。

    賞賜是假,只怕掛的卻是軟禁之名纔是真。

    怪不得陛下會這樣大費周章地將楚崢宜喚回宮來。

    只是,這個節骨眼上,陛下爲何忽然選擇軟禁楚崢宜?

    衆人猜測不出其中緣故,卻也是都知曉孟家下場的。

    更何況當初陛下是如何暴斃的,衆人雖不清楚緣故,卻也都是猜測出一二的。

    沒人會傻到涉足此事。

    然而楚崢宜卻像是並未察覺到異樣似的,當即抱拳跪地,謝了恩典。

    但他眼中的陰鶩,並未逃過柳嫣的眼睛。

    柳嫣笑意更甚。

    楚崢宜即日上任。

    即便是尋常的侍衛服穿在他身上,那出衆的姿容亦是不減分毫。

    是夜,有太監匆忙而來,稱陛下急詔。

    楚崢宜匆匆趕往。

    而與此同時,沈清漪正抱着膝,望着眼前的火光發着呆。

    在冷宮的日子並非好過,卻也並非無法度日。

    冷宮中都是被廢黜的宮嬪婢子,大半都已癡傻了,這樣的冬日裏已凍死了大半,屍體倒在地上結成冰,看着可怖又心酸。

    沈清漪自然記得前世臨死前的光景。

    那位權傾朝野的攝政王站在雪光之中,爲自己披上了紫絨的大氅,冷宮的女子們望着他帶着貪婪和畏懼,全然忘記了自己從前也曾華衣美服,帶着驕傲坐在轎輦上走過這紫禁城的宮巷。

    沈清漪自幼混跡三教九流之地,憑藉一些小把戲很快便哄住了這些瘋婦。

    更何況她如今被囚,旁人看着只覺得比自己更慘三分,再加之她並不吝於把自己的食物分給旁人,因此這些女子對她便更放鬆警惕了些。

    她正琢磨着該如何破局之時,門外忽然傳來嘈雜聲,還沒等沈清漪回過神來,便忽有人破門而入,黑麪罩下的一雙眼骨碌碌一轉,便落在了她的身上。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