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所認識的，並沒有誰家遭逢鉅變！
馬車悠悠地走着。
沈氏紙坊並不在縣城之內，而是坐落在縣城北邊的一處莊子邊。
莊子是沈翊買下的。
莊子臨近河邊，又背靠山林，平地極其空曠。
沈翊便在河邊平地上建了造紙作坊。
進入作坊那高高的圍牆之後，李言初才知道，他們的造紙技術比她想象的還要落後。
可以說，除了蒸煮的器具之外，其它的都是各種桶，石板，石杵。
洗滌用桶，浸泡，搗漿全是桶，打漿抄紙全是人力，就連晾曬都是自然晾曬，沒有烘壁爐。
顧勇得知李言初到了，連忙出來迎接，還頗爲得意地說：“李夫人，我們這紙坊規模還算不錯吧？”
李言初抽了抽嘴角，點頭，“是不錯，全是人！”
沈翊淡然地搖着摺扇，看到李言初那一瞬的表情，勾了勾脣。
顧勇自然也聽了李言初的揶揄之意，恭敬道：“還望李夫人指點。”
李言初讓車伕將揹簍拿了下來，“這裏面是石灰，當下浸泡一時不能出成果，直接加在蒸煮這個步驟。按照一比五十的比例與水一起添加。”
“人力多也不是造不出細膩的紙張，只是人力有限，連續不斷地勞力輸出總會讓人疲憊，不一定能夠達到效果。”
“你們的紙坊需從第一個步驟開始整改，當然，最主要的是要製造出一些器具。”
顧勇頗有眼力勁地將李言初領入房內，擺開一張桌子，準備好了紙筆。
李言初執筆開始着手畫。
“第一個步驟，你們可以製作這樣一副器具。”
邊說，李言初邊畫了出來，“這樣鋒利的五葉刀片，配以手搖機，滾輪可以設置快、中、慢三檔。斬碎木時，只需用手搖動。隨後過篩，將大木片篩選出來，再重新投入斬碎機，再次斬碎。”
“碾碎之後，還可以用石碾進一步碾壓分離纖維。洗滌之後浸入石灰水再加蒸煮。”
“打漿的話，你們臨近河邊，正好處在中下游間，可以用水碓借力打力。即便是沒有水碓，還可以用石碓，也省了不少人力……”
說着，李言初將水碓的各個組成部分和完整圖形也都畫了出來。
“最後抄紙時也可借力。用繩子綁住四角，加以滑輪，一人放下拉起即可。”
“最後，壘烘壁爐。現在天氣尚可，到了天寒之時，需要烘紙，如此產紙效率纔會大大提高。”
李言初講解得很是清楚，幾人雖然依然有些不明白卻也瞭解個大概。
沈翊最爲驚訝的是李言初那一手的畫工，簡直是栩栩如生。
李言初將每個器具的每個零件都畫得清清楚楚，標註了尺寸，甚至從前往後將組裝的步驟都畫了出來。別說匠人，就是他們一看，也都明白瞭如何組裝。
幾樣器具，李言初畫了足足近十張紙。
顧勇雙眼發亮，盯着那紙張彷彿看到了寶藏一般。
連本來給蘇慕珊和蘇慕宇投喂，不管事的嚴風都忍不住站在了一旁，聽得饒有興趣。
“是。”顧勇滿面春風地接過紙張，急吼吼地走了出去。
“夫人先喝口茶。”沈翊不由對李言初刮目相看，鳳眸裏的溫潤也更加柔和起來。
他親手給李言初斟了一杯茶，推到她眼前，“李夫人這幅畫果然傳神入境、栩栩如生，李夫人開個價如何？”
李言初嬌俏的臉上漾起一抹笑，竟顯一絲狡黠。
那樣的靈動和俏皮，叫沈翊不由蕩了一下心神。
“那就……”李言初伸出一根手指，打算要一百兩。
“三百兩如何？”沈翊溫潤淺笑。
李言初啞了一瞬，隨後臉上的笑容更加明麗了，“公子爽快，就三百兩！”
邊上的蘇慕塵一臉驚訝。這就又掙了三百兩？
雖然他知道，那造紙技術和方子的確珍貴，可是沈翊能夠大方地出這個價，也是他萬萬想不到的。
畢竟於一戶農家來說，五兩銀子就可以支撐他們一年的生活。
“這些天免不了會請夫人來紙坊幫忙。”
“好說好說。”
蘇慕塵覺得李言初此時笑道像個狐狸一樣。
兩個小的也很開心，他們不懂三百兩是多少錢，但是他們知道娘又掙錢了。
顧勇將事情辦好之後，也直接送來了銀票。
整整五百五十兩，李言初接過，樂不可支。
晌午時，沈翊又帶着李言初母子幾個到洪福樓喫飯。
李言初心情極好，又藉助廚房做了油炸小酥肉，酸辣土豆絲。
飯桌上，李言初發現，這個外表溫潤似仙的貴公子的食量真不可小覷。
他和蘇慕宇坐在一起，兩人一大一小。一喫飯斯文優雅，一狼吞虎嚥快速，桌上風捲殘雲。
飯後，兩人的跟前堆起了同樣高的魚刺與骨頭，一同饜足地靠在椅背上。
土豆在這裏可算稀罕物。正值九月，又身處南方，李言初乾脆和古鐘要一些，打算回去培育。
古鐘將這件事稟報給沈翊。
“哦？她會種？”沈翊眼中劃過一絲興味。這土豆可是他自帶過來的，是番邦商人八月份運進京城的，還特意在冷庫窖存。
他也曾讓京城莊子上的人試着種植，奈何全部爛在地裏。
“給她。”他到想看看到底還有什麼是她不會的？
兩張菜方又賣了五十兩銀子。主要是做法簡單，李言初不好意思多要。
晌午的光很盛，李言初竟覺得不那麼曬人了。
“走，塵寶，我們去找學堂。”
蘇慕塵驚訝地擡起頭，“你要送我上學堂？”
“當然，一開始家裏沒錢，現在有錢了當然要上學了。不僅你上，宇寶和珊寶再大一些都要上。”
蘇慕塵小小的脣緊抿，垂下眼眸，遮住他眸子裏那風捲殘雲般的酸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