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久安咳了一聲,道:“現在主要是關心你,順帶問問世子的情況。”

    對這個回答,許知秋並不是很滿意,不過來日方長。他道:“要一個入府兩年的丫鬟而已,能值當什麼?我那院子裏多的是各個地方送來的人,更何況,你是良民的身份,處處有檔可查。”

    不愧是權宦,楊久安反省,是她目光短淺了,這地方買賣人口都是合法的,送個人不就跟送個禮物似的,還是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難怪霍思齊並不擔心。

    楊久安表示理解了。

    許知秋接着道:“不過你已經是個‘許黨’了,還是改改稱呼比較好。魏小王爺身嬌體弱,可經不起風浪查驗。”

    楊久安反應過來,即刻道:“也是,魏小王爺何能及君也?”

    不怪楊久安,在現主面前關心前主本身就是犯大忌,但她也是沒辦法,要是沒看出許知秋的“吾與明公孰美”,她就可以不用上班了。適當哄一鬨是必要的。

    在楊久安的安撫下,許知秋面上還是滿意的。

    第二日,衆人簡裝出發,這次楊久安有內功護體,加上出行也較爲緩慢,倒是輕鬆。

    慶遠縣離州治不算太遠,快馬半日程就到。

    午間,客棧。

    隊伍在樓廳等待膳食,楊久安一個人在後院,說想一個人靜靜,不想被打擾。

    現在狀似在認真觀賞綠油油的竹林,其實是心裏極度矛盾複雜,一會兒想起原本的世界,想到哥哥,又想起姐姐,還有父母。以及快樂的學校生活,她的同學小夥伴,和她一起問鼎寡王的好友。

    說好了一路碩博,終成富婆,如今她卻失約了。她都不敢想她沒了之後,家裏人什麼表情。想想就很害怕,只得搖搖頭,把這個念頭晃出腦子。

    楊久安不是一直這樣謹小溫順的,如今她的表象性格都是環境所需。由於姐姐的追求者衆多,其中不乏一些腦子有問題的,楊久安的巴掌煽過的人可能也就僅次於她哥哥的拳頭。

    不知道見到這邊的血脈親人,她會不會忍不住當場給那當家人正反兩個巴掌。

    遺棄罪啊,人渣。還想溺死她,她回想起來可是聽懂了的。

    一會兒又想起這邊的世界,想起庵堂內,京郊院裏,牙行,王府上形形色色的人,跟她之前的生活對比太慘烈,腦袋就開始痛了。這就是直面現實的痛苦嗎?這可太特麼痛了。

    楊久安突然想起媽媽和她說過的話。

    陸老師道:“安安,我和你爸爸受諸多限制,只能在成長過程中多給你們一些精神上的東西,希望能幫助你們度過之後的艱苦。人只要內心有執念,有足夠強大的精神內核,就能夠解決所有的難題。”

    “你哥哥和姐姐我很放心,他們都有些神經質,吃不了虧。只有你,你最小,身體也最差,都是我的錯,家裏對你是有些過分保護。”

    “回想起來有些對不起你,你以後總要獨立,媽媽知道的,也想讓你們都早點學會生活。”

    “安安,爸爸媽媽永遠都愛你。”

    楊久安根本不理解爸爸媽媽有什麼對不起她的,她從小就是文體兩開花,早產對她根本沒有產生影響,她得到了世界上最寶貴的東西,她會靠這些東西,努力生長的。

    這麼多年,楊久安只和情緒探查小達人風六有過較深的交流,其餘情況,總是多少戴着面具,已經有些累了。時時刻刻都是疲倦的。

    如今遠離京城,竟詭異的輕鬆起來。漸漸也敢想想家,不怕流淚了。

    楊久安在這裏想東想西,黎昌悄無聲息的走到了後院,看着抱手望天的楊久安,忍不住就開口嘲諷道:“十九大人,也不知道大人燒的什麼迷魂湯,將人迷得五迷三道。”

    楊久安從情感漩渦裏掙扎出來,看向黎昌,毫不客氣的打量了一番,然後看向他身後,道:“義兄,你怎麼來了。”

    雖然只是一瞬,但楊久安發誓她在這傢伙臉上第一次看到了驚慌失措。

    黎昌迅速回身抱拳準備行禮,卻見身後空無一人。

    “你耍我!”黎昌轉過身質問到。

    楊久安露出了笑容,雖然只是得逞的笑容,她學着黎昌往常對她的戲謔表情,道:“子昌侄兒,姑姑只是跟你開個玩笑,你不會怪姑姑吧?”

    黎昌有被氣到,連說三個好字,道:“十九姑姑好本事,這麼快就成了義父身邊的紅人,倒是昌小看您了。之前多有得罪,還望姑姑不要計較。”黎昌是個有眼色的人,雖然心下不滿,但如今楊久安身份不同,和他猜想的地位並不一樣,只能轉變相處方法。

    楊久安突然眼睛一瞟,立刻面色嚴肅,放下抱着的手,微微低頭道:“義兄。”

    黎昌是個謹慎的人,隨即也馬上轉身,再次準備行禮,當然身後還是沒人。

    “你!”黎昌轉身就逼到了楊久安身前。

    楊久安擡頭,繼續學着他之前的那些調笑表情,道:“怎樣?”

    黎昌從來沒覺得這個表情如此欠揍。道:“你不要太過分。”

    “是誰太過分,一上來就陰陽怪氣。道歉也不情不願,我都是學你,我自己可做不出這樣古怪的表情。”楊久安之前是心裏壓着事,從來也沒怕過他,大不了就是兩巴掌,她還從來沒抽過除了登徒子以外的人。想想手還有點癢。

    黎昌其實並沒有這麼情緒化,只是遇到了楊久安,他道:“風水輪流轉,你如今也不要太得意。”

    楊久安道:“轉什麼?我可沒想過跟你義父告小狀,有什麼意義嗎?哦~”楊久安做出恍然大悟的樣子,表情誇張道:“原來你想過以勢壓人啊!”

    弱肉強食,本就如此,不過面對楊久安那不可思議的樣子,黎昌不知道爲什麼有些說不出口,彷彿說出來就是承認自己的卑鄙,可他從來就不是個好人。

    卻想越氣,乾脆拂袖離去。

    走到廳內,才突然冷靜下來,想到過去的目的,又轉身回去。

    黎昌走到後院,就見到楊久安愛憐地摸了摸竹葉,最終卻沒有摘下。他深吸一口氣,走到她身後,溫聲道:“飯菜就要好了,義父讓我來喚你過去。”

    楊久安扭身,輕笑道:“我還是喜歡你桀驁不馴的樣子。”

    黎昌的火氣又要衝上來了,楊久安及時打斷了他,道:“黎大人,你之前對我態度輕蔑,無非是因爲我無依無靠,戲耍一個小女子固然有趣,但實不是君子所爲,我明白的表達自己的不滿,也希望你能正視,日後不要對弱女子如此輕佻。”

    黎昌道:“我一個土匪,本就不是君子。”

    楊久安道:“可我是個君子,不喜歡看到這樣的場面。而你也不是土匪了,黎大人,請您認清您的身份,許大人養的可不是一窩土匪。”

    “你如今火氣上頭,不過是因爲知道我有些能力可以影響許大人,進而影響你。你不服我,卻也無可奈何。”

    黎昌承認道:“是又如何,也不知你使了什麼狐媚手段,引得義父竟要與你同去,就憑這點裙帶關係,想要以此服我,呵!”他冷笑一聲,道:“昌恕難從命。”

    楊久安猛地折斷一根翠竹,道:“那就用實力來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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