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開暴雨梨花針的毒後,楚樂淺淺地睡了一覺,窗外天光大亮,過了兩個時辰,楚樂便醒了。

    在燕國時日日擔驚受怕,喫不好睡不好,所以她的覺很輕。

    開門大吉四個人被調來保護楚樂,楚樂看着四個人,恍若隔世。

    阿開仍舊一臉凜冽,可仔細看去,他的眼眶稍稍有些泛紅。

    “王妃娘娘可安好?”

    楚樂點頭,“很好,你們呢?醫館如何了?上次我離開京城偷偷瞧過你們,還知道招個醫師,辦的有聲有色的。”

    阿吉秀氣的鼻尖有些發紅,“王妃娘娘,醫館一切都好,我們也一切都好,就等着您回來呢。”

    楚樂勾了勾脣,沒有迴應,只是笑道。

    “一切都好,就好。”

    不知怎麼的,開門大吉覺得王妃娘娘有些不一樣了,先前的王妃娘娘動若脫兔,且時常語出驚人。

    可眼前的這位王妃娘娘沉默寡言,眉眼間總是掛着一抹淡淡的凝重,看起來心事重重。

    難不成,是因爲惦記王爺的身體?

    “王妃娘娘,您放心,王爺再等七日就醒了,等他醒過來後,您就可以跟他一起去醫館瞧一瞧了,咱們還能給端月上個香呢。”

    楚樂想起了端月,那個臨死之前,還交代阿開給自己荷包的丫頭。

    “是啊,的確該給端月上個香了,明日我們便去吧。”

    阿吉不解道:“王妃娘娘,我們不等王爺醒了一起去麼?”

    楚樂說:“等他醒了就再去,多給端月上一次香,也沒什麼壞處。”

    幾個人恍然,的確是這樣。

    許久沒回王府,很多地方都變了模樣,楚樂隨意逛了逛,忽的發現一片桃花林,走進去左右瞧了瞧。

    倏地,楚樂看見了一塊小墳地。

    奇怪了,這裏怎麼會有墳地呢?

    那塊墳地前還放着一個牌位,楚樂蹲下身,仔細地盯着上面的字,念道:“楚樂之子...”

    她的孩子?

    她什麼時候有過孩子?

    “王妃娘娘。”

    千寒不知何時趕來了,看着那塊牌位,道:“這裏面啊,埋得是一些血布條。當初您被惡人陷害有孕,王爺派人給您喝了落子湯,隨後將這些血布條埋了起來,還立了個牌位。”

    千寒眸光沉沉,道:“王爺說,好歹也是個生命,雖然沒來到這個世上,但天地間,總歸有一塊地,是該屬於他的。”

    “王爺還說,他後來有些後悔了,他罵自己不是人,又矯情,明明是他親手扼殺了這個小生命,卻還恬不知恥地爲人家立牌位...”

    千寒神情凝重,“王妃娘娘,王爺先前是個彆扭的人,他沒享受過溫暖,所以先前被惡人的溫暖矇騙。

    他不知道該如何對人好,所以性格怪異,手段更是怪異。

    可千寒明白,王爺的心中,是有您的。

    王妃娘娘,王爺已經在改變了,千寒看得出來,王爺越來越像一個正常人了,他說,他要變成您喜歡的模樣。

    他還說,等天下太平後,他還要重新追您,說要跟您談戀愛。

    王妃娘娘,追您、談戀愛是什麼意思?

    千寒不懂,但千寒記得,說這話時,王爺是滿眼的憧憬。”

    談戀愛?

    楚樂有一瞬間失神。

    在現代,她一個很小,很不起眼,但很難實現的願望。

    她想有個家。

    想有個愛人。

    但前提是,要先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才能結婚。

    難道,自己在不經意之間,跟元夜寒說過這句話?

    他便一直記在心中?

    摸着那塊牌位,楚樂長嘆一口氣,隨即笑出聲來。

    她和元夜寒。

    究竟錯過了多少?

    簡直是造化弄人啊。

    天要你錯過,你不得不錯過。

    “王妃娘娘。”千寒不知楚樂在想什麼,但他知道,若是王爺醒來第一眼便看見王妃娘娘,定然開心的不行,“等王爺醒了,您就陪在王爺身邊吧,行嗎?”

    楚樂站起身,看着千寒真誠到不能再真誠的眸光,一言不發。

    全京城都知道,自己當初給元夜寒下毒,還捅了他一刀。

    全京城都以爲,她楚樂,不能再當元夜寒的王妃。

    唯獨王府上下,凡是先前她接觸過的侍衛,仍舊喊她王妃娘娘。

    若不是元夜寒的默許,若不是元夜寒對她態度堅定,這些人,又豈會一直喊她王妃娘娘?

    楚樂露出一抹笑,“他醒的時候,我會在他身邊的。”

    千寒鬆了一口氣,木訥的臉難得露出笑容,不好意思道:“王妃娘娘,那千寒多謝您了。”

    他想,王爺看見王妃娘娘後,一定會開心的不得了。

    翌日清晨。

    紅袖被毒藥折磨的面容枯黃,僅僅一天,她便失去了生機,宛若干屍一樣,死氣沉沉地躺在那裏。

    沒有人去幫紅袖,甚至,就連昔日同她出生入死的兄弟,都沒有要幫她的意思。

    在他們眼中,楚樂是元夜寒的娘子,元夜寒對楚樂的態度,大家都清楚。

    王妃是非王妃娘娘不可。

    先前幫紅袖對付楚樂,是他們覺得,楚樂傷害了元夜寒。

    任何傷害他們主子的人,都沒有活着的必要。

    可誤會解開後,他們對楚樂,唯有愧疚。

    又怎麼可能去幫紅袖?

    嘎吱一聲。

    門開了。

    淺溪拿着解藥,丟給了紅袖,冷聲道:“王妃娘娘可憐你,在你嚥氣之前給你做出瞭解藥,趕緊爬起來吃了吧。”

    淺溪故意以高高在上的姿態面對紅袖,也算帶着私心。

    她討厭紅袖,若不是紅袖,王妃娘娘也不至於落得一身傷。

    紅袖顫抖着手爬起來,卑微地尋找解藥,塞進了嘴裏。

    淺溪甚至沒給她拿一杯水,“紅袖,你且記住,王爺不是你能肖想的人,王妃娘娘更不是你能教訓的人。

    你我同爲奴才,理應分得清尊卑。

    今日一事,是你咎由自取,你跟着王爺許久,理應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你若要怪,就怪你自己吧。”

    淺溪又掃了一眼門口的侍衛,道:“王妃娘娘有令,即日起,對紅袖一視同仁,她還是你們的家人,你們理當好好輔佐王爺,同生死,共進退。”

    衆人道了一聲是,心中對楚樂刮目相看。

    她並沒有因紅袖是元夜寒的得力手下,就放縱紅袖。

    更沒有因討厭紅袖,就拿走紅袖的命。

    因爲她清楚,紅袖是元夜寒的得力手下,元夜寒還需要她。

    況且,就算是要紅袖的命,理應由元夜寒斷定。

    這位王妃無論做什麼,都光明正大、有理有據,着實令人佩服。

    紅袖跪坐在牀榻上,雙手逐漸縮緊...

    此刻,楚樂與開門大吉四個人剛給端月上完香,正在回府的路上。

    一道飛奔的野馬驟然闖入街巷,從楚樂身旁疾馳而過。

    緊接着,四周的議論聲此起彼伏。

    “邊塞那邊傳來消息了,金寶國和周國使臣快到京城了!”

    “啊?他們來京城幹什麼?前一陣子不還打仗呢麼?”

    “我聽說啊,皇上是要割地賠款,圖個安寧呢!”

    楚樂霍然起身,凝着那幾個閒聊的人臉色冰冷。

    皇帝先前還吵着要擴大疆土。

    不過幾個月。

    就要割地賠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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