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覺得多少夠用就買多少。”
蔣氏知道婆婆想把問題踢給自己，可她並不想管這攤爛事兒。
反正自己入冬前囤的柴禾是足夠用到過完年的。
誰讓他們都不管小姑子，任憑她胡亂用的，現在自討苦喫也不關自己的事兒。
於氏見蔣氏不接自己的話頭，氣得跺腳。
“好，你就只管你一個人自在，連個家都當不好，還要你這個媳婦幹嘛。”
蔣氏當時眼圈就紅了，“我哪裏沒當好家了，入冬前我就囤了一庫房的柴禾，足夠用到過完年的，我才半個月沒着家，你們就把要用兩個月的柴禾一個月用完了，這事兒怨我嗎？”
於氏自知理虧，當時就坐在薛雯家的大門外頭哭起來。
“我命苦啊，怎麼攤上這麼一個不敬公婆，不悌手足的媳婦啊，天冷多燒幾根柴禾都要算這麼清楚，難道要看着公婆，小叔子，小姑子都凍死，你才滿意呀……”
冤，真冤！
這個巷子裏住的全都是翰林院的人，於氏這麼一哭，等於是讓蔣氏社死了。
蔣氏哭道，“我自問對得起周家，辛辛苦苦的做工拿回來十個雞蛋，一個也沒喫，得的布頭給小叔子做了書包，綢緞給小姑子做了頭花，我自己什麼都沒留下，您還想要我怎麼樣？我不活了！”
她抹着眼淚跑出去。
沒有一個人追！
薛雯很着急的大聲喊，“各位嬸嬸快把蔣嬸嬸攔住啊。”
衆人的臉色很麻木，有位編修的夫人對薛雯說，“她婆婆不攔，別人誰敢攔，她是個傻子啊，跟婆婆置氣跑出去，肯定要被休掉了，連嫁妝都要不回來，再難也要忍啊。”
薛雯頭頂上一萬匹草泥馬跑過，這特麼是個什麼鬼時代哦！
她沒辦法去找蔣氏，再三求告，那位編修家的夫人，才讓自己兒子去通知周庶常去找。
薛雯討厭聽於氏的哭聲，狠狠的把門關上。
走進屋裏對柳氏說，“娘，以後千萬別讓我嫁人，嫁人真是太可怕了，真的，真的會逼死人啊！”
“大家都是這麼過來的，不嫁人更慘，死了連塊葬身之地都找不到。”
柳氏也聽到了外面的吵鬧聲。
她膽子小，覺得周圍人的身份都比自己高，所以不管薛雯怎麼慫恿，她依舊喜歡做她的小透明。
薛雯感覺心裏很堵。
“沒葬身之地就不要葬身之地唄，幹嘛非要爲死去後埋棺材的地方去嫁人？”
柳氏拍了一下她的頭說，“不許胡說八道，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是規矩。”
“去特麼的規矩！我就是不要嫁人。”
薛雯的話音剛落，柳氏就給了她一巴掌。
“娘，您打我？”
薛雯從沒捱過她的打，眼淚唰一下子就流出來了。
“難受不？”
柳氏瞪着她問。
薛雯怨恨的點點頭，“爹一不在家，您就欺負我。”
“我打你是爲你好，你要是在外面說這種話，人人都會給你一巴掌，到那時候，可是一摑一掌血的，比這個更難受。”
柳氏說完抱着老三呵斥，“去燒飯，今天可沒人來幫你了。”
薛雯不滿的給柳氏起了個外號，揉揉自己的臉頰去燒飯。
在這個時代久了，她也學會了用火鐮，燒火做飯也會做，只是掌控不好火候。
柳氏逼着她學裁剪，逼着她學燒飯。
薛雯知道柳氏想要把她改造成這個時代的女人，可她偏不服氣，一有機會就要反抗。
直到第二天早上看到蔣氏的屍體，她的心徹底涼了。
蔣氏跳了河，周庶常抱着她回來的時候，她的身體已經涼透了。
於氏再次來借銀子。
薛雯給了。
她對於氏說，“但凡你對嬸嬸有一丁點憐惜，她也不會輕生。”
“你也別說借，這錢我也不要了，我要是知道你會賴在我家門口哭訴蔣嬸嬸的不是，我送你二十捆木柴，可是現在說什麼都晚了，一條人命，就這麼沒了，只希望你們能有點良心，給蔣嬸嬸買個好點的棺材吧！”
蔣氏的喪事辦得很簡陋。
薛雯給於氏了五兩銀子，結果她只花了三百文給蔣氏買了一口薄棺。
也沒把她的棺材送回原籍，只胡亂葬在了城外。
薛雯對周家人的薄情深惡痛絕，從此再不與周家任何人說一句話。
臘月二十二，李家派了個婆子來給薛雯送年禮。
拉得是幾簍上好的銀霜炭。
有眼尖的小編修發現那婆子坐的馬車是李相家的，整個巷子突然之間風向就變了。
大家都知道薛雯討厭周家啊。
於是周家倒大黴了，往年還走動的幾家同年都不上門了。
翰林院裏該有他的福利也沒有了，更有甚者指着他的臉大罵。
“你娘子屍骨未寒，竟然就要另結新歡，如此無情之人，某羞與你爲伍！”
另外一邊，柳氏戳着薛雯的頭說，“你說你好好的，整這一出幹嘛？”
“我就是看不慣他那副寒酸樣，蔣嬸嬸才走了幾天，他就要娶富商千金，我讓他娶個報應！”
薛雯很沒形象的坐在大圈椅上，斜着身體把腿擱在椅靠上喫點心。
她滿嘴點心渣子，還把點心掰成小塊往薛徵身上扔，逗得薛徵咯咯笑。
“少造點孽吧，不好好喫下次就不要買了，多少人喫不上飯呢！”
柳氏對薛雯簡直是無可奈何了，一打她就喊“爹爹快點回來救我”，罵她根本沒用。
柳氏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等周庶常知道自己得罪的人是誰了之後，他的仕途也到此爲止了。
年後周庶常被吏部清吏司派去福建一個偏遠的縣城做縣令，這等於是發配三千里。
他要麼去，要麼回鄉，總之再回不去翰林院了。
李冉初三來拜年，他笑着問薛雯，“我這樣處理，你可滿意了？”
“還行吧，這種忘恩負義的男人，就得發配得遠遠的，眼不見，心不煩纔好。”薛雯很認真的說。
李冉的背後有一抹涼意，他遞給薛雯一張請帖說，“這是羅家給你的帖子，要你一定得去。”
薛雯皺了皺眉，“我現在都沒人庇護，去大理寺少卿的府邸，心虛呢！”
“這個你不用怕，廖師孃和晚晴也在，你不用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