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向來是重農抑商的，她之前做的那些事情全都鑽了政策的空子，若不是有劉喜和錢公公在前面擋着，御史的彈章早把她埋了。
西涼國的情況跟大梁有很大不同，將來免不了各種麻煩事兒。
頭疼！
媳婦太會整事兒了，好捉急！
“你好像很想促成這件事啊！”
李冉很頭疼地問。
薛雯笑道，“有錢賺，爲什麼不做？”
“這件事情會動搖國本啊！”
李冉很認真地解釋道，“歷來，我們都是以土地爲重，商戶爲了謀利不惜涉險，若是以此爲例，土地便無利可圖，這是動了大梁多少鄉紳的利益啊。”
簡單一句話解釋，就是人人都去做生意賺錢去了，那土地誰去種呢。
所以，能做生意的，只有商戶。
“商戶一般都是權貴家的附庸，牽一髮而動全身。”
他勸薛雯說，“這件事情看着不大，但是要想在朝堂上通過審議，基本上不可能，就算是紀相，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
“怎麼會這麼嚴重？”
薛雯很不解。
但這就是現實。
土地政策限制了經濟的發展，想做生意，除非你出籍變成商戶纔可以。
商戶子是不能參加科考的，在地位上比工人的地位還低，賺不賺錢另外說，徵兵，徭役哪一樣都跑不掉。
沉重的商稅，加上歧視性的政策，讓很多商戶破產，不得不把自己賣給地主做奴僕。
所以說，想要辦成這件事情，那真是很難。
薛雯聽完他的解釋，皺着眉頭問，“難道，就沒有折中的辦法嗎？”
李冉搖搖頭，“沒有先例可循啊！”
“我自問讀過不少史書，但是記憶裏沒有一條，有關你說過的這種過境貿易的例證。”
他爲難道，“要是有例可循，或許可以引經據典地爭一爭，可惜並沒有。”
人與人之間的相互信任建立起來，都需要一個漫長的過程，更何況是國家。
無語了。
本來就是人家借個道的事情，怎麼被他這麼一說，就變了味道了呢？
然而，沒過一會兒，李冉就被新帝召喚過去。
原來，他已經同意讓若如以私人的名義做這種交易。
爲了撇清關係，新帝還下旨責成江寧織造局接洽這些瑣事。
總之，事情不能擺上檯面來說，只允許私底下做。
這種事情很容易出紕漏，貨物通關需要勘驗通關文牒，尤其是大宗的商品，肯定會讓御史注意到的，沒有行文，就不合法規，到時候很多牛皮扯。
“李愛卿，朕把這件事情交給你辦，可千萬不能影響朝廷聲譽。”
新帝說得很輕鬆。
李冉卻在心裏痛罵一聲，還想馬兒跑，還想馬兒不喫草，天底下哪有這麼便宜的事情。
許是知道自己辦事不厚道，他給李冉加了一個從五品奉直大夫的虛銜。
好吧，雖然沒什麼實權，可到底給漲了工錢了，面子上也更好看，至少官服上的紋飾從鸂鶒換成了白鷳。
他勉強接受了新帝的賞賜。
稍後，薛雯聽到長壽來報喜，她一點兒也開心不起來，很擔心李冉會被新帝甩鍋。
就在她心裏最不安的時候，若如派人來請她。
薛雯抱着小含玉跟着來人到了長樂宮。
一進宮苑，發現裏面長滿了野草，雖然已經清理過，可看上去還是有些頹廢。
若如迎了出來，看到薛雯滿臉唏噓，忍不住笑道，“我喜歡這裏有樹，有草！”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說，“對你們來說，這些東西都是尋常見的，可是對於我們來說，這些可是很稀有的。”
“西涼國遍地黃沙，缺水少糧，爲了生存，我們一直努力活着，只要能賺錢，再遠的路，我們也願意去闖，這種心情，你是理解不了的。”
“不，我能理解！”
薛雯認真地說，“我們都在努力地活着，大梁地域遼闊，可也不是到處都太平，每年各地都會傳來各種天災人禍的消息，我們跟你們一樣，爲了生活得更好而辛苦地奔波勞碌。”
若如感覺到薛雯的話語沒有之前那麼親密，疑惑地問，“你好像很不高興？”
“這件事情很麻煩，我夫君很可能會被御史彈劾，甚至會被很多人針對。”
薛雯很擔心地回答。
若如尷尬地笑道，“怎麼會？”
“因爲在朝臣們的眼裏，做貿易能賺大錢，就會有更多的人放棄耕種，這是要動搖國本的。”
“……”
若如臉上的笑容瞬間凝滯了，“不至於這麼嚴重吧？”
“大梁是以農耕爲本的，如果人們爲了謀利而不種地，就會發生大饑荒，那樣會餓死很多人。”
薛雯嚴肅說，“在這個消息沒有傳出去之前，我希望你最好不要張揚。”
若如顯然是被薛雯認真的樣子嚇到了，雖然她不明白在西涼可以做的事情，爲什麼到了大梁就不能做，可她還是聽進了薛雯的勸告。
畢竟她的貨物要用薛雯的船才能轉運出去啊。
兩人正說話間，傳聖旨的太監來了。
新帝冊封若如爲賢妃，這是四妃之中排在最後一位。
薛雯的嘴角微微勾起，那個賢字很有諷刺的意味。
若如接過聖旨嘆了口氣，“若是在西涼，我纔不會守着一個整天見不着的男人。”
呃……
這話擱心裏就好了，千萬不能說出來啊！
薛雯給她示意，以後不能再說這種話，會招禍的。
新帝給若如送來很多賞賜，從日常用品到水果點心，全都是華而不實的東西。
妃位該有的絲綢也只是給了最普通的那種，薛雯都覺得有點欺負人的味道了。
然而，若如卻很高興。
她剛到大梁，不知道大梁的物價呀。
只要東西夠多就是好的，哪裏分得清楚貴賤！
尤其是，大梁的東西運到西涼最低都是三倍的利潤。
對她來說，一入宮就能得到這麼多的賞賜，足以說明新帝對她的寵愛了。
有時候，不知道真相纔是最幸福的！
一百萬兩白銀買這些東西，能多地把她埋起來！
薛雯在心裏默默嘆息，又一個傻丫頭被關進金絲編成的籠子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