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啊,來人啊,這都一天了,飯也不給喫,水也不給喝,你們是想要殺人嗎?”梅聰爾又把腦袋從柴房的窗戶裏伸了出來大喊,可惜喊了半天也沒人理他。

    這一天天的,到時間就有人送飯來,吳首富家的柴房可不是一般的柴房,那是比梅聰爾自己家還舒服的地方,除了不能出去賭之外,日子過得還算安逸,梅聰爾還勉強能忍受。不過眼瞧着日頭都快落了,還沒有人過來送飯,梅聰爾真是急了,肚皮餓得咕咕叫,他又喊不來人,急得恨不得砸了這柴房纔好。又想到自家婆娘帶着傻丫住在大院子裏,喫着山珍海味,一時又急又氣,腦子差點氣炸了。

    “趙秀蘭你這個賤人,生得個賤蹄子,竟敢把老子關在這個破地方,等老子出來,要你們好看!”

    梅聰爾一邊罵一邊踢着門,門上加了把銅鎖,鎖得叫一個嚴實,梅聰爾踢不開門,又去砸窗戶,說是窗戶,只是幾根木頭欄,梅聰爾之前就是從木頭欄杆裏伸頭出來的。

    砸了半天,梅聰爾忽然發現,這木頭欄杆之間的距離還挺大的,既然他的頭能鑽過去,那他的身體說不定也能鑽過去。

    “畫什麼?”吳安舟執筆,梅然扶紙,兩人俱以求知若渴的眼神望着木槿。

    木槿一陣心虛,她倒是去博物館看過那些古代的瓷瓶,也知道高嶺土,燒釉這些專用名詞,但讓她說出個一二來,她卻說不出,術業有專攻嘛,真叫她說,她只能說出個青花,粉彩什麼的,還有之前比較紅的各種釉彩大花瓶,皇帝用的那個。

    這些她要是說出來,會不會被人鄙視。

    “就是那種嘛,比較時興的,不要太大,線條流暢,一隻手拿起來正合適的那種。”木槿連說帶比畫。

    兩個人的眼神慢慢變了,由期待開始變得疑惑。

    “不明白?”木槿託着下巴,真想掏出手機搜索一下。

    吳安舟道:“那先畫個梅瓶吧!”

    梅然道:“可以。”

    吳安舟下筆很穩,線條流暢,幾筆就畫出一個細口短頸瓶,瓶身的線條豐滿絲滑。

    木槿看着很眼熟,偷笑道:“這不是酒瓶子嗎?”

    吳安舟道:“這是梅瓶,因瓶口細小,只能插一支梅花而得名。”

    木槿:“對不起,是我無知。”

    梅然道:“要是做成一隻手能握住的,只要做成三寸高的就行。”

    吳安舟問木槿道:“可以嗎?”

    木槿摸了摸下巴,“瓶身能再細一點嗎?就是再苗條一些。”

    梅然說:“那就柳葉瓶吧。”

    吳安舟邊下筆邊介紹道:“細如柳葉,器身細長,因此得名。”

    木槿第一眼就看上了,“這個好,器形漂亮,正適合女子纖細的手。”

    梅然道:“確定了?”

    木槿點頭道:“然大叔,你可以燒出那種帶彩釉和花樣的瓶子嗎?”

    梅然不好意思地笑了,“會一點。我這裏有幾個自己做着玩的,要不拿給你們看看。”

    會一點,從今天開始,木槿對會一點這三個字有了新的認識。

    然大叔這幾隻瓷瓶,造型優美,線條流暢,釉色平滑細膩,圖案更是千變萬化。這要是在真實世界去拍賣,不得上億啊。

    木槿把心放回了肚子裏,然大叔的技藝比她想象的還要厲害。

    吳安舟摸着瓶子,愛不釋手道:“然大叔,你這瓶子賣嗎?”

    梅然擺手道:“這幾隻是留着跟我下棺材的,不能賣。”

    木槿道:“然大叔,你不打算把手藝傳下去嗎?”

    梅然搖搖頭,“村裏人都嫌棄我,沒有孩子肯跟我學。”

    可惜了,木槿心想,梅家村有這麼個能人,如果把村裏人都帶動起來,做成陶瓷的產業,豈不是全村人都能富裕起來。

    唉,想什麼呢,木槿自己勸自己,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她自己還身無分文,怎麼總惦記帶着別人致富。還是先把自己的小生意做好,再去管別人吧。

    木槿道:“然大叔,我想做一些這樣的瓷器來裝我自己做的洗髮水,因爲洗髮水裏有迎春花的成分,所以想在瓶身上做成迎春花的圖案和顏色。”

    梅然想了想道:“那就用嬌黃,燒出來顏色鮮亮,不過迎春花的圖案要用什麼樣的?”

    “哥,圖案你來畫,不要太繁複,淡雅一些就好。”

    吳安舟點點頭,想了想便動了筆。

    木槿和梅然守在一旁觀看,只見他筆觸細膩,筆法老道,簡單兩筆就勾勒出迎春花盛放的姿態,不過三四朵迎春花錯落的排列着,每一片花瓣的姿態都有春風的痕跡,都展示着春回大地,燦爛和煦的意境。

    國畫講究留白,無聲勝有聲,吳安舟自小學習書畫,如今滿腹的詩書都亂了,文章也做不得了,但這畫卻刻在了骨血裏,只要下筆,其他的都交給手即可,腦袋裏想到什麼圖案,手下立刻就能複製下來。

    梅然驚喜不已,“少年的畫有些功底啊。”

    木槿有些驕傲,這可是……

    木槿本想說這可是她的哥哥啊,但轉念一想,吳安舟是吳家少爺,其實與她並無半分錢的關係。

    “然大叔,就照這個樣子先做二十個,一個月後要來得及嗎?”木槿拿起吳安舟的畫與梅然商量。

    “這瓷瓶器形不大,就是這花樣得廢點功夫,一個月應該趕得及。”

    木槿鬆了一口氣,又道:“然大叔,我現在沒有多少錢,先給你一百文當做定金,一個月後拿貨時再付剩下的錢行嗎?”

    梅然擺擺手道:“不着急,我先做出來,你看滿意了再說。”

    木槿感激道:“當年您爲了救我,腳都劃傷了。如今又要麻煩你,我真是挺感激您的,您以後要是有用到我的地方,您一定要來找我。”

    梅然一愣,這樣暖心的話他彷彿這輩子也沒聽過,一時間心中不知是欣慰還是不解,當年他救人本也不圖什麼,可是當他抱着奄奄一息的傻丫找到傻丫他爹的時候,不但沒聽到一句感謝,還被推了個趔趄,被傻丫他爹指着鼻子罵他多管閒事。

    他渾身溼漉漉的,原本火熱的心一下子涼了下去,回家的路上村裏人對他指指點點,他猜想村裏人肯定是在笑他傻,救了人還不討好,這不就是多管閒事嘛。

    自從那天以後,他便不再多管閒事了。村裏有什麼熱鬧,他也不去湊了。就這樣獨自生活了這些年。

    猛然聽到感激的話,梅然還有點不習慣,他也不知道還怎麼迴應,張口結舌地道:“沒什麼,沒什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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