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鎮羽很想開槍，但他冒不起這個風險。
他慢慢的垂下眼簾，調轉槍口，對準了自己的胸口，大拇指扣上了扳機。
不要。
肖寧絕望的衝他搖頭，大聲喊道，“厲鎮羽，如果你死了，我也不會苟活的。”
“不。”厲鎮羽左手食指抵住了薄脣，眉目溫柔的看着肖寧，“你要活下去，帶着我們的寶寶，好好的活下去。”
“這樣，我死的也值得。”
“不。”眼淚不受控制的從眼角滑落。見阻止改變不了厲鎮羽的決定，肖寧看向了站在厲鎮羽一側的方磊，寄希望於他，祈求方磊能上前阻止。
方磊走了一步，心情異常的沉重，“三爺……”
忽的，槍口對準了他。
方磊吃了一驚，“三爺，你這是什麼意思？”
“走，離開這裏。”厲鎮羽冷聲命令道，語氣不容拒絕。
方磊猶豫，磨蹭着不肯離開。
卻在聽到厲鎮羽接下來的話時，瞬間紅了眼眶。
厲鎮羽用只有他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我自有分寸，你先離開。如果……”說到這裏，厲鎮羽停頓了下，又繼續，“如果我真有什麼不測，寧寧就交給你了。”
“記住，一定要想辦法把她從厲冷鋒手裏救出來。另外，要開導勸她好好的活下去。”
方磊捂着嘴，不住的嗚咽。
他從小是一個孤兒，經歷的多了，也體驗過無數的人情冷暖，後來被夏管家收留，得以跟着厲鎮羽混，學到了不少東西。
方磊自認爲，這世上沒什麼人，沒什麼事能感動得了他，從記事起，也從來不曾爲誰掉過眼淚。
然而此時此刻，他不可自拔的淚流滿面。
誰讓想到，平日裏呼風喚雨，在S市讓人聞聲喪膽的厲鎮羽，有一日也會爲了心愛的人，甘願赴死。
厲鎮羽說他自有分寸。
方磊知道，這話只是說說，寬慰他而已。
厲冷鋒恨他恨得要死，怎麼可能給他一絲生還的機會，這不等於是爲將來留下一個巨大的隱患。
所以，厲鎮羽必須死，才能換來肖寧的生。
想到肖寧曾經說的上一世的經歷，方磊愈發的悲傷難過。
上一世，肖寧沒能和厲鎮羽在一起。
這一世，難道也不能相守麼？
“三爺，你放心，我一定不會負你所望。”擦乾淨眼淚，方磊聲音很輕的迴應厲鎮羽。將來，就算是死，他也會把肖寧從厲冷鋒手裏解救出來。
厲鎮羽抿了抿薄脣，吐出兩個字，“謝謝。”
聲音很小，不仔細聽幾乎都聽不見。
方磊身體一震，緊接着擡腳，往山下走去。
察覺到方磊的意圖，厲冷鋒大呵了一聲，“站住，你幹嘛？想去搬救兵？我看你是不是嫌她活膩了？嗯？”
尾音上揚，帶着說不出的殘忍。
厲冷鋒收緊了，環住肖寧脖子的手臂。
肖寧頓覺呼吸不暢，爲了緩解頸部的不適，她不得不踮起腳尖，努力的扒拉厲冷鋒的手臂。
方磊立刻看向厲鎮羽。
厲鎮羽輕輕的嘆息了一聲，低語，“既然走不了，那就留下來，待會兒見機行事。”
見方磊規矩安分了很多，厲冷鋒稍稍鬆開手臂，讓肖寧能自由順暢的呼吸，對着厲鎮羽的方向，沉聲道，“跪下。”
這兩個字一出口，肖寧和方磊都驚呆了，不可思議的看着厲冷鋒。
他在說什麼？
讓厲鎮羽給他跪下？
厲鎮羽是何等高傲的一個人，從來就瞧不上了厲冷鋒。
現在，厲冷鋒讓他下跪，這不明擺着是羞辱。
厲鎮羽一張俊朗的臉上，面無表情，他依舊在把玩着手裏的槍。
見厲鎮羽不動，厲冷鋒不耐煩了，大聲的咆哮道，“怎麼，聽不懂人話？我讓你給我跪下，你沒聽見麼？”
“還是說，你想讓肖寧早點去見閻王？”
聽到肖寧兩字，厲鎮羽冷峻的眉眼有一絲動容。
他擡頭看向厲冷鋒。
厲冷鋒爲了逼他就範，又限制了肖寧的呼吸。失去氧氣，肖寧本就蒼白的臉，更是看不見一絲血色，仰着頭不停的咳嗽。
遲疑了兩秒鐘，厲鎮羽曲起左腿，單膝跪在地上。
骨節分明的手撐着地面，五指深深的嵌進了泥土裏。
“哈哈哈哈，厲鎮羽，想不到你也有給我下跪求饒的一天。”折辱厲鎮羽，厲冷鋒覺得心情無比的暢快，他哈哈大笑，挑着厲鎮羽的刺兒，“下跪就該有下跪的姿態。你那一條腿廢了麼？不會跪？”
厲鎮羽身形僵硬了一瞬，另一條腿也跪了下去。
厲冷鋒笑的更加恣意了。
方磊不忍心再看下去，別開了頭。
看到厲鎮羽爲她受辱，肖寧覺得，比殺了她還難受。
那是高傲，不可一世的厲鎮羽啊！
是她崇拜的人。
曾無數次，以天神降臨的姿態，出現在她面前，解救她於危難之中。
可此時，厲鎮羽爲了她，低下了他高貴的頭顱，任由厲冷鋒肆無忌憚的踐踏他的尊嚴。
肖寧看的痛心不已。
她恨，恨自己爲什麼沒有第一眼認出厲冷鋒來，也恨自己不夠強大，以至於被厲冷鋒抓住機會，用來威脅厲鎮羽。
更恨，此刻眼睜睜的看着厲鎮羽一步步妥協，而她什麼都不能爲他做。
肚子又開始痛了。
寶寶好似感受到了母體情緒的異常，不安分的厲害。
肖寧疼的牙齒都在打顫，她手下意識的托住腹部，淚眼朦朧的看着厲鎮羽，怒吼了一聲，“厲冷鋒，你不是人。”
“呵呵，你現在才知道麼？當初，你們把我逼到絕境，讓我像條蛆蟲一樣在S市東躲西藏，不得不僞裝成女人，纔有活下去的機會。”
“你們這麼做的時候，逼我的時候，有把我當成人了麼？”厲冷鋒貼着肖寧的耳朵，笑意森森，“哈哈，你們大概也沒想到，有一天會落到我的手裏吧。”
“怎麼，這就受不了了？這還只是開始而已，精彩的還在後面。肖寧，厲鎮羽，你們曾經施加在我身上的痛苦，我要十倍，不……百倍千倍的還給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