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至還有些不怕事,乾脆將水晶舉起,從赫爾姆斯眼前劃過。
珍妮特:“怎麼了,你不願意嗎?”
伴隨着逐漸敞亮的陽光,少女甜美動人的面龐也逐漸清晰。她的指尖還沒來得及癒合,那香甜的濃郁氣味依然在空氣裏蓬勃散發。
赫爾姆斯的金髮已經完全散落,還沾染了些許塵土,看上去略微髒亂了些。長袍早已凌亂,那股他引以爲傲的優雅矜貴,想必早就隨着入口的血液,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男人沒有說話,大概還是內心不遠接受這對他而言極爲殘酷的事實。
俊美的面上,就連陰影都在訴說着不服。
可是沒有辦法。
水晶堅硬的表層摩擦過了指尖,珍妮特內心卻直接樂開了花。
她原本還想再逗逗赫爾姆斯,可轉念想到了近期王國裏那一場較爲隆重盛大的祭祀儀式。
它的重要性僅次於上帝誕生日,需要由紅衣主教親自主持。
珍妮特的視線重新落在男人身上,四下游走着,強烈又直接,似乎要穿透吸血鬼那冷峻的外表,一下深入內心。
身爲女王,薩米里斯王國永遠被放在了她心底的首位。
儘管讓紅衣主教向自己臣服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可珍妮特決不允許自己的私心影響到了王國的運轉。
視線最終從赫爾姆斯面上挪開,她轉身朝房間外走去。
“你可以走了,拉斐爾主教。”
珍妮特將這句話留在身後,細塵在蒼白的光柱中上下浮沉,她走得毫不留戀,衣衫帶起的風吹打在赫爾姆斯面上,同時也傳遞了後半句話。
“未來的路還很長,你會主動向我下跪的。”
-
珍妮特不知道那天赫爾姆斯是如何離開的這片小村莊,當她再次回木屋時,這兒空蕩一片。
就好像之前,她還沒有與帕特里克打賭捕獵遊戲時的那般寧靜。
蘋果依舊一個個錯亂地堆放在桌上,隨意插在瓶中的鮮血卻呈現出了蔫壞枯萎的趨勢。
珍妮特走上前,將花朵取下,仔細檢查了一番後嘆了口氣。
扔了吧。
隨手一揮,仍舊鮮豔的花朵被她面無表情地拋棄。接着珍妮特又對準無邊的黑暗,開口。
“以爲我不知道你在那裏嗎?”
她的話音落下,接着濃稠的混沌裏便晃過一抹身影,帕特里克走上前,昏暗也遮擋不了他的玩世不恭。
珍妮特看着他:“過來什麼事?”
帕特里克輕笑一聲:“這麼嚴肅做什麼?身爲侯爵,我難道不能來關心一下女王陛下?”
“啪嗒。”
花朵掉落在地,發出了細微的一聲動靜。珍妮特還是剛纔的冷漠態度,轉過頭,看向了窗外,黃昏時火紅的那片雲彩。
“關心好了,帕特里克侯爵可以先行離開了。”她雲淡風輕地來了一句。
即便是對待自己從小到大的摯友,珍妮特也鮮少主動流露熱情,甚至是微笑。
過去的經歷,導致了她沉悶的性格。
大概也只有……昨夜與今日清晨,看到紅衣主教痛苦的神情,並且聯想到這份痛苦因她而起——珍妮特堅不可摧的內心終於產生了一點點裂痕。
帕特里克捕捉到她嘴角的上揚:“昨晚的捕獵遊戲,看上去很成功的樣子?”
珍妮特收回流轉在外的思緒,視線輕輕在摯友面上掃過。
“還不錯。”
這一句是實話。
她不光捕獵成功,還擁有了極其有趣的獵物。
帕特里克挑起半邊眉:“能詳細說給我聽嗎,親愛的女王陛下。”
還沒完全馴化的獵物,還是不要過早展示給其他人看比較好。
對於這回應,帕特里克絲毫不意外。無所謂地聳了下肩膀,他說:“其實,昨晚我也有一個很棒的收穫。”
房子裏短暫地陷入了寂靜,唯有外面那不斷盤旋飛翔的布穀鳥,在上空鳴叫。
珍妮特的視野中,漸漸映襯出帕特里克面上那股加深的笑容。
他們二人,似乎在這片沉默裏,不約而同地想到了一件事。
帕特里克扯送了領結帶子,又左右晃動活絡了下脖頸。
“那就先這樣,等到哪天你厭倦了,再和我、和整個王國分享就好。”
珍妮特歪了下頭,視線不知聚焦在哪個點上。
她心想,自己也許,不會厭倦呢。
帕特里克說完那句話便要走,珍妮特在他打開門的那一刻出聲。
狂放不羈的貴族轉過頭:“怎麼了?”
女王走進映入門框的夕陽,橙紅的光照亮了她的面龐,將那隱藏在清純甜美之下的豔麗盡數展露。
“祭祀典禮我不出面,交給你了。”
帕特里克頓了幾秒:“爲什麼突然和我說這句話,好像一直都是我在幫您做事吧,女王陛下。”
珍妮特笑笑,不再回應。
-
祭祀典禮當天,王宮前那寬闊又望不見邊際的廣場上擠滿了民衆。他們圍聚在正中間上帝的雕塑旁,眼神熱切地看向了正前方。
王宮大門敞開,馬車絡繹不絕地朝外駛出。而雕像中的上帝手握着一個十字架,在正午陽光的投射下,正正好投撒在赫爾姆斯·拉斐爾的身上。
他站在十字陰影的正中心,那天夜裏的狼狽被一掃而空,鮮紅色長袍附身,背後的金髮猶如昂貴的上好綢緞。
拉斐爾主教是那般耀眼,以至於每個人的視線總要在他身上停留片刻。
然而作爲衆人的焦點,此刻赫爾姆斯的內心卻完全是另一幅模樣。
距離上一次攝入那個少女的血液,纔過去了幾天,他感覺到身體的深處似乎又開始了隱約的叫囂。
這是狂暴前的預兆。
曾經也出現過這種情況,可當時每一次赫爾姆斯都能夠尋找到獨自一人的機會。
現在……
祭祀典禮纔剛開始,他作爲紅衣主教必然是全程的主角。
離開……是完全不可能的。
即便找到了機會,也會引起王室的懷疑。
並且,赫爾姆斯意識到了最嚴肅的問題。
即便自己又開始了狂暴的趨勢,可在這麼多人類面前,他居然沒有聞到任何香甜的味道。
即便他對低階層的人類有着難以抹去的厭惡,可是現在的情況,完全有違天理!
“怎麼了?拉斐爾主角,您看起來好像有些心不在焉?”
左前方,一道輕浮的聲音響起。赫爾姆斯的思緒重新回到當下,視線投放而去,他看見帕特里克侯爵正面含微笑地凝視着自己。
赫爾姆斯裝作淡然:“沒怎麼,侯爵大人。”
轉頭面向人羣,耀眼的陽光刺得他眸瞳泛起了輕微的疼痛。
今天的赫爾姆斯,看起來有些過於蒼白了。
站在不遠處,珍妮特混在人羣當中,眺望着自己的獵物。
她能感受到他的不對勁,嘴角盪漾着滿意的淡笑。
昨晚,珍妮特又將那本記載着吸血鬼的古籍從頭翻閱了一遍。
她視線掃過那上面的每一個文字,內心也跟着一字一句地朗讀。
【奪走水晶之人將成爲吸血鬼的主人,並且它將只對主人的鮮血上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