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端倒影着來自遠方的寒光，他的視線集中在少女的指尖。
那兒夾着的，是對自己而言最爲重要的東西。
水晶。
保護水晶，是每一個血族與生俱來的天性。
如果說他們的靈魂生而高貴，那麼水晶便是束縛在脖頸上的枷鎖，永遠都限制他們擡頭昂揚。他們本應成爲貴族，可在水晶落入他人之手後卻只能不敢情願地俯首稱臣。
此刻少女手中握着他的水晶，除去說明無形之中建立的主僕關係外，也重新將男人渾身上下那股對於鮮血的渴求激發。
珍妮特看見赫爾姆斯眼底驟然浮現出的慌張，即便有意想要隱藏，但依舊按捺不住真實的恐慌。
礙於天性的剋制，赫爾姆斯還是沒能咬下那一口。原本手臂上那股不斷收緊的力道，也逐漸放緩。
得不到鮮血，他的肢體再度開始叫囂，甚至程度相較於之前，嚴重了不止一倍。就彷彿重新回到了那個暗無天日的深淵，當一次醒來，渾身上下都被蟲子啃噬那樣，微癢卻無法忽視。
最後，赫爾姆斯的手無力垂下。
珍妮特翻身下牀，繞過赫爾姆斯徑直走向了不遠處的桌子。那上方擺放着她最喜歡的一條珍珠項鍊，即便身穿亞麻布的邊角鄉村服飾，珍妮特也要佩戴它。
漫不經心地將水晶拋上拋下，珍妮特解決完手頭的事情後，轉身面向已經被她捕獲的獵物。
率先接觸到的，居然是赫爾姆斯那混雜在痛苦當中的堅決。
眼神裏的堅韌，或許正如自己掌心裏的那塊水晶一般，堅硬卻又泛着耀眼的光。
不錯，不愧是薩米里斯王國的紅衣主教。
只是曾經他那站在陽光下，十字架陰影中的高潔模樣，與此刻狼狽男人的姿態重合，一時之間珍妮特不知哪一個纔是男人真實的模樣。
她習慣性朝赫爾姆斯那裏邁開步伐，可隨着距離的拉近，吸血鬼看起來似乎愈加難受。
珍妮特小小地愣住，接着立刻反應過來事實情況——他現在是多麼需要新鮮的血液，自己靠近只會增加誘惑與不受控制。
意識到這一點後，她毫無波動的面上，漸漸地映襯出了笑。珍妮特站在原地，居高臨下地看着被痛苦糾纏的男人，視線折射的光中，似是沾染上了些許狡黠。
看到赫爾姆斯的痛苦難忍，珍妮特心底產生的情緒居然是——愉悅。
並且，對方的這份痛因自己而生，更是快感的催化劑。
珍妮特沒有猶豫，繼續走向了赫爾姆斯，甚至還刻意在他身旁蹲下，有意無意地將白皙的手臂擦過他的鼻尖。
隱隱的呻/吟擦過耳廓，珍妮特面容異常平靜，甚至伸出手去掐住赫爾姆斯的下巴，強行使得他正對自己。
血液的缺乏導致赫爾姆斯瀕臨窒息，他眼神迷離毫無焦點。隱約感覺到那張成現在眼前的模糊輪廓，他嘗試着眨眼，卻什麼也沒看清。
尖牙再次冒出，興奮與衝動已經隨着血液蔓延到了指尖。本就敏銳的聽覺被無限放大，幹張着嘴，他卻只能發出嘶啞的乾咳聲。
此刻的他，就像是那不被上帝偏愛又投放至煉獄的教徒，身處翻滾炙熱的岩漿，仰着頭伸出手，努力想要得到上帝的垂憐。
就在這痛苦與飢/渴中，他感到有什麼東西滴落在自己嘴角。
像是冰涼的水滴，剛剛好掉在脣下不遠處。赫爾姆斯下意識就要去舔，然而那液體立刻順着下頜線滑落。
濃郁的香甜氣味一下子侵佔了吸血鬼的嗅覺，敏銳觸感告訴他。
這是血液。
而此刻，被模糊視線阻擋的面前，是珍妮特高高舉起的手。
就在剛纔，她突然意識到，新捕獲到手的獵物似乎經不起這麼折騰。
曾經，珍妮特還在王宮生活的時候，她曾親眼目睹王兄獵獲了一頭極度飢餓卻依舊兇猛的惡狼。
王兄揮舞着刀劍，沒有傷害惡狼，甚至他都沒有靠近。只是命令手下，將準備好的生肉食物送到惡狼跟前。
他最先做的，是解決它的飢餓。
想要征服某種劣性動物，首先要做的是尋找它的軟處。當一個吸血鬼陷入了過度的飢/渴，疼痛就不是能夠征服它的手段了。
相反，滿足需求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
珍妮特劃破指尖，故意讓幾滴溫熱的血灑在赫爾姆斯的嘴角。位置極其刁鑽，他怎麼也舔不到。舌尖留下的痕跡，倒像是這位紅衣主教的笑話。
只是，濃郁的氣味，足以讓吸血鬼癲狂。
珍妮特看見赫爾姆斯的眼眸重新恢復明亮，當那兒重新倒映出自己的面龐時，她回之以微笑，接着像是賞賜一般，給予了他少量的血液。
當鮮紅液體擦過尖牙，最後滴入男人口中的那一刻，珍妮特看見了他面上那股舒坦與滿足。
她的內心忍不住泛起嘲諷。
那位號稱高嶺之花的紅衣主教，居然這麼容易就會被滿足了。
兩個人的視線在逐漸被驅散的黎明中觸碰，赫爾姆斯終於像是被得救了一般。即便內心對於攝入了不合格的血液擁有了一千萬個不情願，但他終究是擺脫了狂暴的束縛。
只不過……
當視線擦過少女胸口的水晶，赫爾姆斯終於想到了最嚴重的事情。
現在，這個地位低下的少女，已然成爲了他的主人。
事實，無法撼動，同時也殘忍無比。
赫爾姆斯厭惡一切低等的生物，即便寄生於人類，也擁有了對高等階層的嚮往。
珍妮特指尖撥了撥那塊水晶：“現在，你是不是應該向你的主人跪下，以表示態度呢？”
赫爾姆斯回之以一聲冷笑：“你？”
在這個王國中，能夠以地位壓制他的，恐怕只有那位從上任以來就未曾露過面的喬伊斯女王了。
這個地位低下的女人，又怎麼配？
陽光終於將這間不大的屋子填充滿，牆壁上還殘留着露水淌下的痕跡。赫爾姆斯蒼白的臉龐，配合着那剛剛被鮮血浸染的脣，既危險又破碎。
珍妮特並沒有生氣，而是繼續把玩着吸血鬼的水晶，甚至動作有那麼些刻意。
她嘴角彎起，重複道：“是的，向我，你的主人下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