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完家,吳奇提議聚個餐,慶祝喬遷順便拉近拉近感情。

    藝書:“聚餐不能算在房租裏。”

    吳奇被噎得差點爬進攝像頭裏揍人:“你就說來不來吧?”

    藝書勉爲其難:“五分鐘。”

    按順序脫掉手套、防護帽、口罩、白大褂、鞋套,用消毒洗手液仔仔細細洗了手,他踩着點下去了。

    聚餐地點設在院子裏,三個大人老神在在地坐在桌前嘮着嗑等開席,一羣孩子來回跑着拿碗筷。

    “碗不夠了。”

    “用塑料杯湊合湊合。”

    “筷子也不夠。”

    “讓吳叔叔削幾雙。”

    “我想用勺——嘎?”

    電梯門打開,一人穿着西褲襯衫走出來,過分齊整的模樣直接把走廊裏的孩子看愣了。

    一羣孩子眨眨眼,又眨眨眼,好像看到了什麼稀罕景。

    藝書禮貌性問了一句:“需要幫忙嗎?”

    見他們齊齊搖頭,他就邁開大長腿往出走。

    幾個孩子立馬跟屁蟲似的追在後頭:億哥脫掉頭盔怪好看的,多看兩眼。

    “博士可算露出了廬山真面目。”何敏就樂,“妥妥的大帥哥,我贏了,老吳一會兒刷碗啊。”

    吳奇穿着汗衫大褲衩,站起來繞着大帥哥轉了幾圈,伸手扯了扯他的黑襯衫,還想摘他的金絲邊眼鏡:

    “喫頓家常便飯而已,打扮這麼騷氣幹啥?打扮就打扮,也不提醒哥哥,故意把哥哥襯得磕磣是不?”

    藝書側頭躲開,懟道:“你底子不行,沒有上升的空間,沒有提醒的價值。”

    “嘿,你小子別以爲長得帥就不會捱揍。”吳奇搭着他肩膀,不依不饒的,“老實交代,是不是想裝b?小心思還挺多你。”

    “去去去,甭擱這煩人。”孫立推吳奇,“我看小老闆這眼鏡選得不錯,戴上可儒雅了,很有博士樣。”

    斯文形象,永遠是長輩的心頭好。

    眼鏡一戴,天生銳利的眼睛被柔化,最明顯的效果就是招小孩子喜歡。

    何然坐在媽媽腿上,兩眼放光地撲騰着雙臂喊:“叔叔,抱抱,次飯。”

    藝書無視了“抱抱”,拿起筷子道:“開動?”

    “開動。”

    “願此時常有,幹一個。”

    “幹!”

    說是聚餐,其實就是一頓方便麪拌米飯的火鍋,另外還有一盆在路上摘的野果。孩子們填飽肚子,就跑着捉迷藏去了。

    聽着那邊嘻嘻哈哈的,吳奇老懷甚慰,紅頭脹腦地跟藝書碰杯:“以後咱就是親兄弟,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自由者客棧,我一定蒐羅人給你護住。食物方面也甭擔心,只要你看護好客棧內,我連你帶孩子,一起養,都養得起!”

    藝書吃了顆野桑葚,酸得頭皮發麻,趕忙灌了杯水。

    他不吭聲,吳奇當他默認了,繼續叨叨:“哥哥明兒個就出門蒐集物資,你有啥想喫想喝想要的,跟哥哥說,啥都能給你弄來。葡萄酒喜不喜歡?牛排饞不饞?進口車釐子想不想喫?只要你說,哥哥立馬去把冷庫打穿!”

    “這麼敢吹,是仗着醉話不用兌現嗎?”瞧着他又想哥倆好搭肩膀,藝書搬着凳子換到了何敏另一邊。

    何敏惡劣抽走了吳奇的凳子:“想撒酒瘋地上撒去。”

    “這半年他十分不容易,如今總算能放鬆下來了,就讓他醉一回、撒會瘋吧。”老人家孫立比較厚道,把布娃娃塞到了吳奇腦袋底下。

    何敏晃了晃杯裏的冰鎮啤酒:“牛排車釐子,聽着確實饞人。客棧也有冷庫,可以大量囤生鮮,要不咱真去打穿大商的冷庫?”

    c市斷電後,大商的冷庫是冰狼、雷鷹出面,號召了異能者在維持運轉。大商附近的喪屍級別高、數量多,想徹底打下來很難,只定期丟幾個技能的話,就簡單多了。

    因此,冷庫裏的東西都還好好保存着。

    冷庫原本是無主的,後來隨着異能升級,兩大幫會的人足夠維持冷庫運轉,不需要散修了,他們就把冷庫劃爲了自己的地盤,都派了人在那附近看守,不許旁人隨意去搬物資。

    不過散修都很叛逆,冰狼、雷鷹的命令算個屁,時常會有藝高人膽大的散修溜進去搬東西,他們也無法全部攔住。

    想起好茶好酒,孫立咂咂嘴:“下午兩個幫會打得你死我活的,估計要狠鬥一段時間,冷庫那邊守衛不會很嚴,要去就抓住這個機會。”

    何敏一口氣把啤酒喝乾了:“明天一早就去。”

    他們倆商量他們的,藝書在觀察當捉迷藏老窩的李志,若有所思的樣子。

    吳奇詐屍似的給了他小腿一拳,嘀咕道:“手腳都捆着,別看了,嚇着他。”

    何敏也幫腔:“才第二天,他意識很清醒。”

    通常情況下,喪屍化的整個過程需要五到七天,感染者至少到第四天才會出現嗜血、攻擊活人的症狀。

    行吧,藝書仰頭看星星月亮。

    “你們都明瞭,李志不會覺醒異能,正在喪屍化,對吧?”

    沒人回答,他們不想說出口。

    孩子們還心存希望,大人的責任,不就是就是守護孩子的希望嗎?

    不到最後一刻,不想戳破。

    察覺到他們都不願聊這個話題,藝書就識趣地閉嘴了。

    在院子裏坐到九點半,等那羣小孩都玩累了,大家便收拾餐具各回各屋。

    李志多少還是帶着危險性的,睡覺不跟小夥伴們一起,跟着吳奇和孫立。

    又被牀單裹吧裹吧纏得不能動彈,李志也沒有怨言,磕磕巴巴地問:“億…不…”

    吳奇斬釘截鐵地告訴他:“小老闆沒有不高興。”

    “看…”

    “黑雪以後,今天是他第一次出門,也是第一次遇見你這樣的情況。他作爲生物學博士,好奇。”

    “好。”李志放心了,沒生氣就好,想看隨便看。

    他見過同學變喪屍,清楚自己是什麼情況,也清楚自己快要死了。然裝得再冷靜,心底終究是有不捨不甘的。

    他不想在尚有意識的時候被丟棄,哪怕只多一分一秒,他也想作爲人,和家人朋友待在一起。

    燈熄後,李志沒多久就睡着了。

    孫立低聲道:“做研究的,聽說越瘋魔越厲害。”

    吳奇閉眼躺在下鋪,好半晌回了一句:“您老人家也搞刻板印象啊?那都是外行的瞎傳的。”

    他們頭頂的三樓,藝書在觀察小白鼠。

    動物比人類敏感得多,不到24小時,這隻普通小白鼠就發現晶核的好了。它暫時沒變異,只是抱着晶核一秒都不捨得松爪。

    藝書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幾十顆晶核在兜裏揣着,跟揣石子差不多,除了沉沒其它感覺。

    是人類個體更復雜,不受晶核影響?還是晶核適數量不足,再或者時間太短,無法產生影響?

    想着想着,他突兀地開口:“李志放着不管也是死,不如給他植入一顆晶核,試試還有沒有救。”

    小飯怒斥:“還提,你真瘋魔了?”

    植入晶核救人這個提議,本身沒有問題,但小呆的本意,是用這種方式驗證一些猜想。也就是說,他想做人體實驗。

    “晶核植入,無法保證受試者的身心健康,不符合人體實驗必需遵守的道德原則。”

    小呆辯解:“不是我不想做大量的動物實驗,完善晶核植入手術,是時間不允許。你可以把它當做一次風險極高的手術,李志沒幾天好活了,醫生採取冒險的醫治手段,是合情合理的。”

    小飯被他這套歪理整得直冒火:“不要說得那麼冠冕堂皇,你的真實想法瞞不過我。你只想探尋科學真理,眼裏看到的就不是旁人的苦難,想的就不是救人。”

    “最根本的目的,是我要研究出喪屍疫苗拯救世界,我看到的是全人類的苦難,想救的是全人類!”小呆說得理直氣壯,

    “科學本就需要犧牲,用人類研究人類疾病是最快捷的方式,就算這次實驗失敗了,李志的犧牲也是值得的。你不懂科學,就該學會閉嘴。”

    小飯緘默片刻,平鋪直敘道:“億教授說來哄你的瞎話,你如果當真了,很快就會變成下一個億教授。”

    小呆一下子激動起來:“我跟億教授不一樣!我不會騙李志!我會如實告訴李志,這場試驗手術的風險,他會是真真正正的志願者!”

    “可你並沒有把他當做志願者看待,連最起碼的敬意都沒有。”小飯一針見血地指出,

    “你只想知道植入晶核後,他身上會不會出現你想要的變化,就像億教授一次次爲你植入芯片時一樣。”

    小呆語氣陰鷙:“我再說一遍,我和億教授不一樣,我不會變成億教授。”

    “你要牢記此刻說過的話。”

    藝書差不多習慣自己跟自己聊天了,即便這次的話題差點發展成吵架,他也沒放在心上。

    畢竟比起實驗,還是救人的念頭佔了上風。

    *

    輪迴池內,一團暴虐的暗紅能量翻滾着:“記憶和經歷終歸是不一樣的,他沒親自嘗過那些苦,當然可以高高在上地批判我。”

    池邊有道女音響起:“幹啥啥不行,找理由第一名,不愧是男人。”

    而後,一道神諭從輪迴池上方壓下:“他嘗你雙倍的痛,若仍能堅守本心,你付雙倍積分。”

    池內的波濤瞬間被鎮住,那團能量怨恨地回:“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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