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間沒有窗戶,四壁皆爲白牆的房間。

    房間裏放着一張手術牀,牀上趴着個十歲的男孩。男孩被剃光了頭髮,四肢、脖子都被束縛帶捆得結結實實。

    牀邊站着一個拿手術刀的人,從男孩的視角,只看得到那人鋥亮的皮鞋,和手術刀映在地上的鋒利黑影。

    男孩期待地問:“爸爸,手術開始了嗎?我和主腦ai一樣厲害了嗎?”

    “手術馬上開始,你很快就會和主腦ai一樣了。”

    “好的爸爸,等我變成——啊啊啊啊啊!”男孩猝然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頭好疼…爸爸…我不變ai了…頭好疼爸爸我疼…好疼哇啊啊啊…”

    沒有麻醉不能掙扎的開顱手術,具體有多疼,男孩形容不來。

    他只知道眼睛看不清了,耳朵聽不清了,呼吸時那難聞的氣味來自於藥水還是自己的血液,也分不清了,唯一清晰的便是徹骨的痛覺,使他連昏過去都做不到。

    “爸爸…頭好疼…真的好疼…我好疼啊…”

    男孩痛不欲生聲嘶力竭,被他喚作爸爸的人,則一句安慰的話語都沒有,始終冷靜地掌控着手術刀。

    這樣的手術再疼,術後只要哄哄孩子,給孩子成倍的安慰,並把一切都歸結於科學需要,孩子便會理解原諒他。

    掌刀人就這樣,仗着孩子對父親本能的依賴和寬容,每一年,都會切開一次男孩的頭骨……

    爲什麼會夢到這麼久遠的事情?

    夢便夢了,爲什麼會痛得這麼真實?

    叮鈴鈴——

    藝書從夢中驚醒,炸裂般的疼痛不僅沒有消失,還愈演愈烈。他連忙翻下牀跑進洗手間,把腦袋伸到水龍頭下衝涼水。

    而後,他大力揉搓頭皮,像是想把那股子折磨人的疼痛從腦後揪出來,可是不行。他又瘋狂捶打自己的腦袋,想捶得它再也感受不到痛覺,也不行。

    頭皮被利刃劃開,頭骨被鑽孔切割,大腦被消毒藥水一遍遍沖洗,腦神經被翻來覆去地撥動,最後復原頭骨縫合頭皮……

    深藏的記憶被血淋淋地扒開,或許是好日子過多了變脆弱了,藝書覺得此時的痛感,遠超當年。

    幻痛怎麼能超過現實?

    難道是手術後遺症?

    壽命縮短不算,還要時常經受這樣的痛苦纔夠嗎?

    億教授,真狠啊。

    吳奇順着水聲來到洗手間,正好看到藝書垂着腦袋往池沿上撞,趕忙衝上前拉住了他:“你咋了?”

    先前從容冷靜的博士,這會兒牙齒咬得咯咯直響,臉上的青筋也根根暴起,彷彿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億博士?億老闆?”吳奇見他渾身痙攣,還一直捶後腦勺,便想掰過他的腦袋查看。

    “滾!”藝書甩開他,狼狽地癱倒在地,“二三樓…暫不開放…違規。”

    “我也不想的。”金色軟甲包裹着全身,吳奇指了指房頂邊角處探出頭的槍口,“睡得正香時,房間裏全都變成這樣,誰能扛得住?你得給個解釋吧?”

    藝書雙手抓狂地掐着腦袋,銳利的眼眸戾氣橫生。

    好吵,好煩,好礙眼!

    好想讓他消失!

    方向混亂的槍口在這一剎那,紛紛自動瞄準,指向了吳奇。

    他只得加厚了軟甲,暗自感嘆:精神病果然不好相處啊。

    許久,藝書終於冷靜下來,槍口退回,牆壁恢復成了光潔無痕的模樣。

    頭還是痛得要死,不過他適應了,無麻醉手術,畢竟不如業火煅燒來得深刻。

    業火煅燒?

    藝書困惑一瞬,扶着水池慢慢站起,並用腕錶發出通告:“非常抱歉,打擾了大家休息。大家願意繼續住的話,可以減免三天房租;如果覺得太危險,想走,我賠償三天房租。”

    “房租是小事,你還好嗎?”吳奇看他雙目赤紅五官扭曲,關心道,“大家都是朋友,你有什麼難處,不妨說出來,也許我們能幫得上忙。”

    “你們幫不上忙。”藝書回房間吞了幾片止痛藥。

    吳奇跟到門口,追問:“那你現在沒事了?”

    “嗯。剛纔的事不會再發生,你要實在不放心,可以跟何姐、孫叔輪流守夜。”

    “你咋就聽不懂人話?”見他疼得聲調顫抖還在這嘴硬,吳奇脾氣都上來了,“我不放心,是怕你自殘。”

    “我不會。”

    “那你往水池上磕?”

    “事發突然,腦子不清醒,不是真想自殘。”抽了條毛巾擦完頭髮,又拿它包着冰袋敷在腦後,藝書轉移話題道,“關於李志,我有個想法,也許能救他,但成功率極低。”

    “什麼想法?”吳奇一愣,激動地上前兩步,“哪怕千萬分之一,也有嘗試的必要!”

    藝書推給他一把椅子:“看到我頭上的疤了?”

    吳奇坐下點了點頭,頭髮被打溼後,那一條條疤痕就露了出來,簡直觸目驚心。

    “疤痕,與小志有什麼關聯?”

    “槍械出現,是因爲我頭痛得難以忍受,精神有些失控。止痛藥沒有奏效,冰敷也無法緩解,你可以想象一下,痛感達到了什麼級別。”藝書把冰袋扔到了桌子上,

    “要嘗試我的想法,就需要李志承受同等級別的疼痛。無麻醉心臟晶核植入手術,是我今天才產生的設想,沒有任何實驗數據做支撐,風險無限高,成功率無限低。”

    吳奇眉頭緊皺,異能者廝殺,打爆內臟打穿身體都是常見操作,所以就算被生生剖出心髒,他也忍得了。

    可小志是否能扛得住無麻醉手術,他不能確定。

    “絕對不能用麻醉?”

    “我認爲不能。”

    藝書之前一直致力於喪屍疫苗的研究,現在卻有了不同的想法:喪屍疫苗根本不需要研究,它是天然存在的。異能就是喪屍疫苗,也是特效藥。

    按照這個猜想,喪屍病毒和異能便是敵對關係,它們都在爭奪對普通細胞的同化權。

    被喪屍抓傷後,喪屍病毒更強,人就會喪屍化;異能更強,人就會進化。

    植入晶核相當於注射疫苗,這個疫苗不是注射了就有作用,需要激活。

    藝書痛得眼前發昏,拿回冰袋放到了太陽穴附近,以刺激自己保持清醒:

    “李志本來不是異能者,不懂異能如何修煉。因此手術過程中,需要一個異能者,引導李志學會修煉,然後他纔可以進化成異能者,逆轉自身的喪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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