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行舟還記得莫園箏提了一嘴,去往沈老夫人院子,下人回稟沈老夫人已經歇息了。

    又是一日。

    今兒個的天霧濛濛的,像是要下雨,烏雲密佈半點亮光見不着。

    沈行舟早早的去給沈老夫人請安。

    “王爺,老太太的早膳好了,碰巧你在,還能多勸她多用些。”老太太身邊伺候的嬤嬤笑道。

    沈老夫人從後堂出來,指着嬤嬤罵道:“你這老婆子,還告起我的狀來了,就不怕我講你打發了出去。”

    話雖凌厲,卻沒有半分責備。

    嬤嬤伺候了她這麼久,早就明白她是個刀子嘴豆腐心。

    “我的老夫人喲,誰敢說您半句不是。”

    沈老夫人入了座,要了一碗清粥,邊喝邊感慨,“從前家裏日子沒有這麼好過,我也是喝着野菜粥,撫養行舟長大的。”

    談及往事,沈老夫人食不下咽。

    沈行舟的父親當年動亂死了,留下了孤兒寡母,家裏沒有勞動力也就沒有口糧。

    一個饅頭掰成兩半喫,沈老夫人捨不得餓着兒子,自己就拿野菜煮着白水粥,硬是咬牙挺了過來。

    好早沈行舟自己也爭氣,沒有讓苦日子延續下去。

    “母親今日怎麼突然傷懷起來了,從前的事都過去了。”

    沈行舟對童年印象不太深,長大成人後就開始建功立業,作爲男人他不覺得喫苦。

    沈老夫人聽此,嘆了嘆氣,放下了手中的調羹。

    “一轉眼,你都到了要娶妻的年紀了,娘心裏有個中意的人選,想說給你聽聽。”

    沈行舟察覺到了不太對,他明明提前知會過母親,自己喜歡雲蘿,怎麼母親還會有此一問。

    “你覺得莫家那個女娃娃如何?”

    聽完沈老夫人的話,沈行舟眉頭越皺越緊,都能夾死一隻蒼蠅了。

    沈行舟止住了沈老夫人的話,語氣裏帶着不贊同,“母親,你這是何意?”

    沈老夫人心中微緊,沒想到沈行舟連考慮都沒考慮一下。

    看來這個雲蘿,在她兒子心目中,都快比她這個母親要重要了。

    “莫家女娃無論是哪方面,都配得上你。”

    “我也不瞞着你,今日我直接了當的告訴雲蘿,你們倆是不可能的,讓她死了這條心。”

    沈行舟一口否決,“莫家?除了面上客套,我對她並無男女之事,我此生只會娶雲蘿爲妻。”

    沈老夫人怒火中燒,氣的直拍桌子,“你連我的話都不聽了嗎?”

    “那個雲蘿有什麼好,她神醫的名頭再響亮,也是個破鞋,你想別人戳我們沈家的脊樑骨嗎?”

    破鞋二字,讓沈行舟徹底爆發了。

    沈行舟偏激的起身,嘲諷道:“母親到現在跟我講門當戶對,誰還不是泥腿子出生,母親現在養尊處優,過慣了好日子,也當自己是個老太君了?”

    這簡直是在戳沈老夫人的心窩子,沈老夫人一口氣沒上的來,硬生生被氣的暈厥了。

    嬤嬤埋怨道:“王爺也真是,明知老太太身子骨不好,氣頭上同她爭什麼呢,就不能順着她幾句嗎?”

    沈行舟也意識到了自己的不妥,卻也穩住了,讓下人去請大夫。

    沈老夫人瘦了許多,沈行舟直接揹着她回房,背上的母親輕的像沒有重量。

    “王爺慢點放。”嬤嬤在後頭託着沈老夫人。

    將人好生安置在牀榻,沈行舟打量着沈老夫人。

    母親老了。

    靠着光鮮亮麗的衣裳襯托,也抵擋不住歲月無情的在她臉上留下的痕跡。

    沈行舟一瞬間失了神。

    嬤嬤連忙拉開沈行舟,讓大夫坐了下來。

    “大夫您看看,我家老夫人這是怎麼了?”

    大夫一路上沒停過一下,累的有些氣喘,待緩了緩,纔開始診脈。

    “氣急攻心,鬱結未結,心病還得心藥醫。”

    沈行舟又詢問道:“可有大礙,我母親有宿疾。”

    大夫搖了搖頭,叮囑着,“人上了年紀總會有不舒服的地方,這位老夫人用對了藥,先前那位大夫醫術可比我高明。”

    “你們可以繼續服用那位大夫的藥,好好調養,日常要走動,還能多活個幾年。”

    先前的大夫?

    沈行舟愣了半天,纔想起來是雲蘿替母親開的藥方。

    “多謝大夫。”

    那大夫猶豫着問了一下,“王爺方便告知先前請的是哪位大夫嗎?老夫有些醫術上的問題想要問問那位大夫。”

    興許同行之間,還能切磋切磋。

    “怕是不行,那位大夫特地囑咐過不能泄露她的行跡。”

    沈行舟沒有鬆口,大夫遺憾的嘆着氣。

    醫術高明者,大概都有自己的怪癖吧。

    大夫也不勉強,道了謝,“那老夫告辭了。”

    嬤嬤上前去送了大夫,又塞了診金給他。

    沈行舟坐在牀榻前,反省自己的不理智,母親不同意,他好好說服便是。

    怎麼就吵起來了呢!

    “奴婢先去煎藥,老夫人醒了問起奴婢,就派那些小丫鬟來說一聲。”

    嬤嬤對老夫人是真心實意的,她們相識也有幾十載,她對於這件事的看法其實…

    人家是親母子,嬤嬤也不好勸。

    只希望有一個人能先服個軟,低個頭。

    別都犟着一副牛脾氣,誰也不饒誰。

    “這種事哪裏要嬤嬤親自去做,讓管事派個機靈的婢女去。”

    嬤嬤搖了搖頭,動容道:“只有自己親自去做才放心,好歹心裏有個慰籍。”

    沈行舟聽完沒有勸阻,依了嬤嬤讓她去。

    房間只剩下一個,還躺在牀上昏迷不醒的沈老夫人。

    還有一個沈行舟,“母親,兒子不該氣您的。”

    沈行舟低聲呢喃,沈老夫人半點反應都沒有。

    不知坐了多久,沈行舟在牀邊打起了瞌睡。

    嬤嬤進屋的時候,還特地放輕了腳步,可沈行舟耳聰目明,睡眠又淺,一下就驚醒了。

    “水…”

    沈老夫人的眼皮子動了動,嘴裏說着模糊不清的話。

    沈行舟只聽見了一個水字,連忙將一旁溫熱的水侍候她服下。

    “母親醒了?”

    沈老夫人艱難的睜開眼皮子,一瞬間見到的光明很刺眼。

    “我還活着啊,我以爲這次該挺不過去了,我死了,就再也沒有人能夠管着你的婚事。”

    “胡說!母親您可是要長命百歲的。”沈行舟呵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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