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執有恃無恐。

    他慈眉善目地重複一遍:“阿彌陀佛,施主,你的神劍出不了鞘了,你也回不去啦。”

    劍修又如何?蕭見青受了那麼重的傷,總不至於到了這份上,他還打不過吧!

    聽到空執第二遍複述時,蕭見青怒極反笑。

    系統眼見空執的攻擊都到了,他還在笑,急得要命。

    空執可是元嬰期的修士啊,哪怕之前它看着蕭見青殺魔就像切瓜砍菜,但修煉一道,越是往上,每一級之間便越是有如鴻溝。

    更何況面對的還是空執這樣一個,同樣從仙界而來的佛修。蕭見青同他相比,沒有任何優勢。

    而且就像這個和尚所說的一樣,蕭見青現在確實拔不出劍。

    “這次你打得過嗎?打不過也沒關係,趕緊躲吧,這又不丟人,還是命要緊啊!”

    “早知道就應該攔着你了,好好走劇情線上寫的內容,現在也不至於這麼危險……”

    它說話像連珠炮,感覺把一輩子的語速都用在此刻了。

    “不好打,”蕭見青說,可竟然還是沒有任何要閃躲的跡象。

    別說系統了,就連最開始等着看熱鬧的楊宸都心裏一驚。

    他是想整人,可是現在的場面未免太過火。

    空執做他師父兩年,雖然交流次數不多,可他看得出來,這一擊,空執沒有留手。

    更不用提周圍聽着動靜趕過來的其它人。

    他們不知道空執到底用了幾成的修爲,可是隻在外邊站着,都能感受到元嬰期修士排山倒海般的威壓,一步也不敢上前。

    “這、這能躲過去嗎?”

    有人事先捂上了眼睛,不願意再看。

    蕭見青衣袍被吹得獵獵作響,一頭長髮在飛揚。

    周遭喧囂一片,他卻只是擡手,簡簡單單橫劍在前。

    他手腕伶仃,持着一把過分沉重的烏金長劍,怎麼看怎麼不搭。

    風和那樣聲勢浩大的攻擊轉瞬來到。

    然後在他面前,風停下。

    萬籟俱寂。

    “該我了吧。”

    他持着劍,冷冷地擡眼。

    蕭見青已經記不清楚,他多久沒有好好動一次手了。

    空執不在的這兩年,雲洲格局生變。他和劍派更是處在風口浪尖上。

    仙門忌憚劍修,規定如果不是他人先行攻擊,否則他不得隨意出劍。

    以至於這兩年被迫收斂了很多。

    青年放下劍,一直虛扶着木門的另一隻手用了勁,骨節分明的五指張開,蒼白皮膚下的青色血管清晰可見。

    硃紅木門發出令人牙酸的響聲,像有兩股無形的巨力在前後抗衡,而足有二十釐米厚的堅硬紅木在那種力量下,像是一葉單薄小舟,在無邊的浪潮中沉浮。

    這是什麼走向?

    方纔的圍觀羣衆面面相覷,誰也說不出話。

    空執全力一擊之下,那個陌生青年,竟然毫髮無傷?

    不止如此,似乎現在,他站了上風。

    只有楊宸一人知道,哪裏是什麼陌生青年,那可是蕭見青!

    但他什麼也說不出。

    狂風大作,塵土和落葉飛揚,遮掩了所有人的視線,他們只能隱約看見木門似乎在震顫,風裏隱藏着濃重的殺機。

    原來是大能鬥法,他們想,再多靠近一些,恐怕就會被不幸捲入,萬劫不復。

    楊宸想,我是不是瘋了啊。我怎麼好像看見蕭見青在和師父鬥法,而且還沒有輸。

    那裏面的人,真的是蕭見青嗎?

    但他們都只能旁觀。

    幾刻之後,風終於漸漸歇了下來。

    僻靜小院的院落牆體皸裂,硃紅木門不堪重負,轟然砸進地裏,發出一聲巨響。

    蕭見青未曾往裏看,而是先行回頭,與楊宸對視。

    “你們之前,是想騙我的錢嗎?”

    他的幻術沒撤,發黑如墨,瞳孔冰藍,眼尾和鼻尖兩顆小痣殷紅似血。有種似乎能焚盡一切的怒火在那雙冰藍色的眼睛裏燃燒着,凌厲又美豔,叫人爲之心悸。

    楊宸不敢回答。

    “我知道了。”

    蕭見青微微點頭,擡手打了個響指,聲音在佛門淨地清晰可聞。他嘴角揚起了一個優雅而冰冷的弧度:“謝謝。”

    說完,他轉過身,跨過禪房高高的門檻。

    瀰漫的煙塵裏,黑色風衣的衣角翻卷。

    而玉池山山巔忽然劇烈震動起來,楊宸一個不穩,跌倒在地,猛地扭過頭去。

    在輝煌殿堂的方向,只看到金殿傾倒玉池塌。

    ——廟,廟呢!

    精緻排列的琉璃瓦紛紛落下,雕樑畫棟被無形的劍氣劈開,極不雅觀地支棱着。廢墟里,唯有金塑的神像依然屹立着,被揚了滿頭滿臉的飛灰,再不復昔日華貴,高高在上的姿態。

    寺廟沒了。

    金玉堆砌起來,巨大日流水和客流量捧起來的廟宇在頃刻之間灰飛煙滅。

    而始作俑者再沒有回頭看一眼。

    蕭見青徑直向禪房深處走去,他背影瘦削,身邊除了那一把用層層布匹包裹着的劍以外什麼也沒有。

    可誰也不敢攔他。

    空執也沒有。

    他決定跑路。

    我嘞個去!他一臉肉疼地撫摸着在方纔一場鬥法裏黯淡下去的念珠,沒有時間耽擱,匆匆忙忙將禪房裏所有值錢東西收到廣袖之中。

    誰能想到,都這樣了,他還是打不過蕭見青啊?

    這也能叫受傷?

    他實際上是來釣魚的吧!

    空執心裏罵了蕭見青一萬遍,手上動作卻越來越快。

    打不過的事情已成定局,再待下去,是真打算給蕭見青寫那什麼稀奇古怪的推薦信和平安符嗎?

    而且根據以往幾次大出血的經驗,蕭見青又哪裏是那麼好脾氣的人?

    他剛剛挑釁得那麼厲害……

    空執想着,禁不住抖了一下。

    不敢再想下去了。

    現在蕭見青確實受了傷,大概也不能御劍,行動比不上他,自己跑路的速度快點,大約還有一線生機。

    空執胡亂收拾了東西,都來不及清點,也不理會玉池寺衆人密密麻麻的傳音,轉身就要從禪房後面溜走。

    耳邊突然傳來破空之聲,空執憑藉修士的本能,猛地一側身,一柄烏金色的長劍連劍身帶鞘擦過他的頸側,繼而狠狠地釘在院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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