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邵初白就感到下頜骨被人狠狠地捏起，他不得不擡起了頭。
邵初白雙手在身側緊握成拳，他強忍住把拳頭揮出去的衝動，冷聲說道：“我只是過來送酒，酒送到我就走。你放心，我沒那個閒情逸致去算計你，我巴不得離你遠遠的。”
一而再，再而三地跑到他的面前晃悠，還敢說自己沒有絲毫企圖？
江北辰呵呵一笑，放開了他。望着眼前這位比自己矮了半個頭卻依然保持嘴硬的男人，他覺得應該做點什麼好讓他長長記性。
“去，再拿三倍的酒過來。”江北辰笑着，眸中一片冰冷。
邵初白無法拒絕。
等他再次進到包廂的時候，裏面除了江北辰已經沒有了其他人，而江北辰顯然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邵初白按照江北辰的吩咐將酒一字排開。
江北辰懶散地向後一靠，修長的腿往膝蓋上一搭，斜睨着他，“喝吧。”
邵初白垂眸走了過去，端起了酒杯。酒品推銷，極少會有不喝酒的時候，對此他已經習以爲常。
“這些酒……”江北辰揮手在空中慵懶地劃過一個弧度，“你要一滴不剩地全部喝完。”
兩百三十六杯威士忌鋪滿在中央的那方長桌上，透明的玻璃酒杯反射着忽明忽暗的燈光，像蠢蠢欲動的陰間幽靈。
邵初白握着酒杯的手頓在半空，倏爾，他將酒杯輕輕放了回去。
“不好意思，無法奉陪。”邵初白轉身就走。
“喝完了我給你三倍提成。不喝的話……”江北辰戲謔地望着他，“今天晚上你一分錢都拿不到。”
邵初白回過頭，三倍提成……說實話他有一點心動。今日江北辰從他手中訂出的這些酒，帶給他的提成足以破萬，這曾是他想都不敢想的業績，何況還是三倍。
倘若半年後樂樂來到燕城，這些錢起碼可以支撐她做完兩次的心理療程。
邵初白嘴脣輕抿，靜默良久，他望向江北辰，“這錢你還是收好吧，我不要。”他是想賺錢，但前提是他還能留住這條小命。
“我想送出去的錢，你不要也得要。”江北辰勢在必得地睇着他。
邵初白下意識朝門口望去，透過那條細長的玻璃，依稀能看到門外站着的幾名保鏢。
“你不喝可走不出這個門。”江北辰看穿了他的打算，毫不留情地截斷他的後路。
邵初白暗暗捏緊了拳頭，逐漸攀升的怒火燒得他的頭腦越來越不清醒。
江北辰見他不說話，認定他怕了，譏諷道：“怎麼，你們這些‘賣屁股’的，連這點酒都喝不了？”
邵初白側過身，冷冷地盯着江北辰。
江北辰被他盯得有些惱怒，抄起一杯酒就對他劈頭蓋臉潑了過去。
“誰准許你這麼盯着我看的！”江北辰狠聲斥道。
邵初白怒極反笑，他將溼漉漉的髮絲向腦後捋了一下，擡起頭，與其四目相對，一字一頓地說道：“我救你，還不如去救一隻狗！”
“呃……”邵初白話音未落，整個人便被掐着喉嚨，連退幾步抵到了牆面上。這一下撞得有點狠，他感覺胸腔都被震碎了，有好幾秒彷彿喪失了呼吸的能力。
江北辰陰鷙的目光落在邵初白的臉上，沉聲說道：“你父母知道你出來幹這一行嗎？生出這麼一個不要臉的兒子，他們也是該死。”
邵初白整個人開始不受控制地發起了抖。兩人距離很近，江北辰清晰地感覺到了他身體的顫抖，這讓他微微有些錯愕。
就在江北辰愣神的剎那，邵初白不知哪裏來的力氣，一下子掙脫了江北辰的束縛，然後擡起手，狠狠甩了他一個耳光。
邵初白轉了轉有些發痛的手腕。這十幾年來，他都把情緒隱藏得很好，喜怒哀樂，只要他不想，別人就永遠看不穿。可現在……邵初白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儘管他的身體還不可遏制地發着抖，但他知道眼下他必須得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江北辰被打得偏過了頭，一股血腥味在他的口腔蔓延開來，可以看得出來這一巴掌打得有多狠。他舔了舔被牙齒割破的嘴角，眸中泛起了嗜血的猩紅。他長這麼大，還從未有人敢對他動手。
“你是活膩味了嗎？”江北辰咬牙切齒地從齒縫中擠出這麼幾個字。
邵初白的理智這時候才漸漸回籠，他意識到恐怕自己已經徹底惹惱了這個人。
“該低頭就低個頭，該恭維兩句就恭維兩句……”他的耳邊不斷迴響着姚令的這兩句話。
硬碰硬固然可以勉強維持住他那點可憐的自尊，但之後呢？若這人執意不肯放過自己，只要一句話，那麼日後燕城將再無他的容身之地。
他不能離開燕城。
邵初白眸色漸漸黯淡了下來。他慢慢地、慢慢地將雙手交叉置於腰腹間，然後低下了頭，用一副無比恭敬的姿態，低聲說道：“對不起，剛剛是我太沖動了，我跟您道歉。”
江北辰挑了挑眉梢，邵初白突如其來的示弱着實讓他有些驚訝。
其實如果邵初白繼續強硬下去，他的拳頭一定會毫不留情地招呼到這人的身上，將他的硬骨頭全部敲碎，看着他跪地求饒，讓他知道跟他江北辰作對的人會是什麼下場。
可現在他竟然在畢恭畢敬地跟自己道歉？江北辰用拇指抹去了嘴角的血漬。他當然不認爲邵初白是出自真心，但不得不說，邵初白這種示弱的姿態，多少討好了他。
有點意思。
“那這一巴掌，你覺得就這麼算了？”江北辰踱着步，高檔的黑色皮鞋敲擊在地板上的聲音像是放大了無數倍，震得邵初白頭皮發麻。
邵初白緩了緩神，真誠地說道：“您可以打回來。”
“我不喜歡喫虧。”
“打多少下都行，直到您解了氣。”邵初白說道。
江北辰嗤笑一聲。他走到邵初白麪前，帶着點羞辱的意味，擡手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臉。
“我下手可沒個輕重，這麼漂亮的臉蛋，打殘了可就太可惜了。”
邵初白眼皮垂下來，覆蓋住眸中消不去的厭惡。他不動聲色地偏了偏頭，拉開了與江北辰的距離。
“江總！江總！不好意思，手底下人不懂事，您別往心裏去！”門外冷不丁傳來一個高亢的男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