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後,蘇卿依然記得,漫天的煙花之下,少年清亮眸子裏映着的絢爛星空。

    那一刻的美好,足以驚豔往後餘生。

    蘇卿遲疑片刻,在衆人沉醉煙花之際,飛快的接過盒子藏進了袖子裏,而後仰頭看向夜空,嘴角難以自持的露出一抹微笑。

    喬澤遠笑着回頭,與她一同望向夜空。

    這年頭,煙花都是城裏貴人的專屬,如蓮溪村這般還算富饒的村落,過年也只是放上一掛鞭炮應個景。

    如喬家這般一放就放小半個時辰的,便是家中老人過大壽也不見得有人捨得。

    這一夜,村裏都在仰望喬家上方的煙花。

    春芽仰頭喃喃道:“小妮兒可真幸福,有那般好的孃親和姐姐,還有幾個疼她的哥哥,都不知是幾輩子才能修來的福分!”

    靠下河坎的杏花捏着陳文送的紅頭繩,滿是甜蜜望着夜空,也不知陳家哥哥這會有沒有在看。

    村口的山妞小小的身子拎着一桶洗鍋水去了豬圈,突如其來的炸響聲,差點讓她摔了桶。

    她駐足望着那片夜空,真美啊!

    “死丫頭,這都啥時候了,竈房還沒收拾完!”她娘咆哮的罵聲,瞬間將她的美好破碎,認命的提起桶朝豬圈而去。

    陳家院子裏,全家齊聚在陳里正家裏守歲。

    陳五嬸望着夜空罵道:“真是野狗撿着豬屁股,不過是掙了幾個臭錢,這都顯擺到天上去了!”

    咳嗽不停的陳五不滿的看了陳五嬸一眼,大過年都管不住那張破嘴。

    趙氏磕着瓜子笑道:“看樣子,這喬家的小子是真掙着錢了啊!”

    她在城裏讀書的大兒子陳明文問道:“之前不是說姓王嗎?這咋又成了姓喬的了?”

    他二叔陳昊與他道:“說是之前被人所害,只得隱姓埋名,如今罪人伏誅,自然可以真姓名示人了。”

    陳明文蹙眉道:“改名換姓之輩,怕不是什麼良民,阿爺還是要多多注意着些,別回頭是什麼作奸犯科之輩,壞了咱們村裏名聲!”

    陳里正呵呵笑道:“大孫放心,你阿爺一把年紀了,這等事還有什麼不好處置的!”

    趙氏卻是開口道:“公爹,我瞧着那家的大姑娘也不小了,與咱們家老三年齡倒是相仿的很。”

    陳昊回頭:“大嫂這意思,是想與三弟說那家的姑娘?”

    陳家老三陳嵩如今在將軍府做客,與二房次子陳彥俊是至交好友。

    這都是姓陳的,陳里正一直與人吹噓,他家與將軍府是遠親,因而陳家四公子纔會對陳嵩青睞有加。

    陳嵩與侄子陳明文年紀相仿,都是十五六歲的年紀,一起在縣學裏讀書,無意中一首詩詞讓陳彥俊給看中了,兩人惺惺相惜,故而成了朋友。

    前陣子縣學放假,陳嵩託人帶話回來,今年他不回來過年了,原因是陳彥俊要去京都外祖家,想帶他一同出去遊學一番。

    陳里正聞言大喜,如今將軍府如日中天,陳嵩能隨陳彥俊出去見見世面再好不過了。

    趙氏突然提起這個,陳里正心有所動。

    陳里正家的老婆子卻是不樂意了,“那喬家是逃荒而來的外來戶,便是藉着四海商行的貴人賺了幾個錢,可那也是下九流的商戶人家,與咱們這種耕讀人家如何比得?”

    當她不知道兒媳打的啥主意是不是,無非就是看人喬家眼下有錢,想給老三結個有錢的親家,回頭她的明文便不愁進學銀錢了。

    小兒子,大孫子,都是陳家老太太的命根子,趙氏捨不得讓自家兒子去娶個商戶女,她照樣不捨得讓老兒子娶。

    要知道老三說了,等明年一開春,陳家的四公子,便會想辦法讓他去嵩山書院進學的,這以後的成就豈是一個逃荒女可攀的?

    有所意動的陳里正被自家老婆子這麼一說,也覺得大爲不妥,他這個小兒子比起大孫子,前程似乎還要光明一些,若是爲幾個銀錢娶個鄉下丫頭,未免有些得不償失了。

    趙氏見公婆臉色有些不好看,急忙話鋒一轉笑着道:“公爹與婆母誤會了不是?咱們家是啥樣的人家,就她喬家一個破落戶也配?”

    “我是瞧着咱們家三弟年紀不小了,這身邊不是沒個知冷知熱的人兒嘛,不如,將那家姑娘擡過來,給三弟做個伺候人可還好?”

    陳家老太太面色稍緩:“我見過一兩次,那姑娘顏色未免有些太過妖俏了,可不是個當家的料!”

    趙氏捂嘴笑道:“婆母您這可就不懂少年人心性了,都說紅袖添香,誰個少年郎不想有個美豔的身邊人兒呢?”

    “何況她就是娶來給老三暖牀的,當不當家以後自然是三弟媳的事,與她何干?”

    陳明文也見過蘇卿,少年人對那般美麗的女子,不是沒有非非之想,見自家母親只管討好三叔,頓覺心中氣悶無比。

    都說他三叔人長得比他好,學問也比他好,連外面的際遇也比他好,他明明只比三叔小一歲,可一直活在三叔的陰影之中,簡直叫人有些喘不過氣來。

    如今三叔居然與陳家公子去了京都,陳明文這心中苦澀別提多難受了。

    喬家這一夜的煙花,不知點燃了村裏多少人的遐想,也勾起了多少人暗藏在心底的陰暗。

    絲毫不覺的喬家,幾個年輕人還在守歲。

    喬芸有些熬不住了:“你們玩吧,我要睡覺去了!”

    野人見喬芸離開,默默給火盆裏添了些柴火,也起身回屋了。

    幾個年輕人還在玩動物棋,這是喬綿綿閒着無聊給弄出來的,剛好今夜守歲消磨時光。

    “哥,你咋這樣,你一個老虎居然去喫姐姐這個獅子,你覺得合理嗎?”喬綿綿按住喬澤遠的棋子不樂意。

    喬澤遠扒開她的手道:“那我這個老虎就是喜歡喫獅子怎麼辦?”

    喬綿綿把棋子一扔:“你耍賴!不玩了!”

    火光之中,蘇卿一張俏臉映得通紅。

    城裏一處宅子裏,一人坐在椅子上,略顯疲憊的問道:“可查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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