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閒樂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躺在寢室裏。

    蕭如許見她醒了,欣喜道:“閒樂,你可算醒了!”

    李閒樂揉了揉眼睛,問:“齊溪雲活過來了沒?”

    蕭如許道:“活過來了,活過來了。幸虧你當時輸了足量靈力,他才撐到師父趕過來。後來他就被師父抱去解毒,前幾天就又生龍活虎了。”

    李閒樂震驚道:“前幾天?那我這是睡了多久了?”

    蕭如許道:“一週了。期間你爸媽來看過你一次,師父向他們保障你沒事,他們就走了。齊溪雲走之前也來了一次,還給你留了封信。”

    李閒樂用手託着臉,看向窗外。她爸媽怎麼就這樣放心她啊?看一眼就走了!天底下哪有這樣的人?還有那個齊溪雲,要送的東西還沒給他人就走了,太讓人氣憤了!當時就不該救他,李閒樂心想。

    “什麼時候的事啊?”李閒樂問。

    “就昨天,他爸媽來把他領走了。你沒看見他們楚王府好大的陣仗,那侍從足足有一長排。齊溪雲倒是還想呆一會兒的,但他爸媽把他拖回去了。閒樂,你怎麼看起來不大高興的樣子?”

    “當然不高興。那齊溪雲欠我錢,還沒還我,人就跑了。”李閒樂扯了個謊。

    “你看看他這封信裏有什麼,說不定在裏邊。我看你醒了就放心了,那我先出去告訴師父。”蕭如許識趣地出了門。

    李閒樂拆了信看了起來,感嘆到齊溪雲雖然人十分不羈,字倒是很有正人君子那味道的:

    “感謝救命之恩,來日當涌泉相報。時間緊急,閒亭頂上有份小禮,望笑納。來日再會!”

    李閒樂有種看到兒子長大了的欣喜,她跳下牀,忽然胸口一痛。

    “差點忘了我還有傷這回事了。齊溪雲把東西放那上面,我上得去嗎?”

    她把信放在枕頭下,在確保周圍沒有人之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奔向了閒亭。她跳上亭檐,看到了一塊突兀的瓦,便扒開,只見裏面躺着一精緻的木盒。

    打開一看,木盒裏面裝着一根玉簪。那玉溫潤通透,被巧妙地雕成了竹子模樣,更添淡然素雅的氣韻。李閒樂嘴角一彎,把它插入發中,想去亭邊小池看看自己的模樣。想不到剛下閒亭,就有一幫靈雲弟子跑了過來。

    “李師姐在這裏!”一人嚷道。

    “李師姐,李師姐!”一羣人都嚷嚷。

    衆人都圍在李閒樂身邊,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她。李閒樂似乎還不習慣這種衆星捧月的感覺,尷尬地連忙擺手,也不知道在拒絕着什麼。

    “李師姐當時真的徒手殺了九嬰?”

    “也不是。”李閒樂連忙應道。但她想了想,當時她也沒帶劍,雖說用了些計謀,也能算徒手殺了吧。她補充了一句:“應該算徒手殺了,但是——”

    那羣弟子沒等她說完,就集體沸騰了起來:“李師姐徒手殺了上古鬼怪九嬰!靈雲萬歲!”

    李閒樂尷尬地想找個洞鑽下去。

    “李師姐,那九嬰長什麼樣?我沒看清。”

    “李師姐,那九嬰會噴火,還會噴水?!”

    “師姐當時蕩過了懸崖?從來沒有人過去過!”

    李閒樂道:“你們可要好好修習,若以後遇到鬼都像昨日那般,師姐十分擔心你們的小命不保。這九嬰只是個開頭而已,以後鬼怪橫行,這種鬼有你們殺的!師父叫師姐,師姐先走了啊。”

    李閒樂看到小輩們點頭如搗蒜,想到她以後每天出門時靈雲弟子們都是師姐師姐地喊,心中忽然有種爽意。

    她踩着竹子奔向靈雲殿,身後又響起了一片驚呼聲。

    飛了一會兒,李閒樂聽到背後有人摔倒的聲音。轉頭一看,一個靈雲弟子趴在地上。

    她趕忙跳下來將他扶起。

    那弟子小聲說道:“謝謝。”

    他察覺李閒樂在看他,慌忙迴避她的眼神,臉全紅了。

    李閒樂笑着點了一下頭:“不用謝。下次走路不要那麼疾,容易摔倒。”她隨機轉身離去。

    那弟子竭力喊道:“師姐,我叫譚卿!”

    李閒樂朝他豎了個大拇指,但過了一會兒就把這個名字忘掉了。她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比如說配一把劍。

    李閒樂進了靈雲殿,恰巧碰到師父在指導一些弟子練習。

    李閒樂道:“見過師父”

    “李閒樂,你膽子很大。”徐清風道。

    李閒樂擡頭徐清風的臉,見他面色平靜,不知道這話是呵斥還是讚許,是指她透闖寢殿還是指她殺九嬰。

    李閒樂道:“師父,膽子大有時候是好事。如果我當時膽子不大,可能一羣弟子都要死在九嬰手裏了。”

    徐清風道:“你當時做的沒有錯。但你要清楚自己到底有幾斤幾兩,不要把一次偶然的成功當做必然。今後不可居功自傲,荒廢修習。”

    李閒樂道:“弟子知曉。”

    徐清風嗯了一下。李閒樂見他沒提配劍的事,就主動提了出來。

    徐清風思考了小會兒,道:“爲師現在便帶你去。”

    一路上,師徒兩人不語。李閒樂爲私闖師父寢殿還有些心虛,不知道他是否發現,因此今日十分收斂。徐清風話也不多,兩人就這樣沉默地走到了鑄劍人的門前。

    這鑄劍人所在的山是靈雲山脈中最爲隱蔽的一座。它是一座小山,坐落在靈雲主峯的背後,因此顯得十分不起眼。而正是因爲它不起眼,靈雲歷代掌門纔將靈雲最瑰麗的法器或者重要的術師安置在這裏。這鑄劍人就是這重要的術師其中之一。

    徐清風叩門。半響,李閒樂見那門慢慢打開,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門後站着個老翁,頭髮蓬亂,袒胸露乳,眼睛卻似孩童般清澄。見到二人,他懶懶做了個揖:“掌門要給這位小朋友配劍啊?”說的時候,他打量着李閒樂,李閒樂也打量着他。

    他又道:“小朋友,你是李逸塵女兒吧?”

    李閒道:“先生眼睛真毒,李逸塵正是我母親。”

    他咯咯笑道:“有其母必有其女啊。徐掌門得看着點她,別讓她亂闖禍。進來吧進來吧!”

    徐清風嘆了口氣,兩人便隨着老翁進入那鑄劍室。那鑄劍室名曰“室”,但其實只是一個山洞。這山洞是靈雲靈泉的發源地,靈氣最爲旺盛。而因爲鑄劍需要給劍賦予大量靈力,因此這山洞便被用作鑄劍。

    老翁領着李閒樂到靈泉旁坐下,對她說:“小朋友,你只用靜心打坐。待會兒呢,我會給你顆藥丸,使你進入夢境,看到你的真心。之後呢,便爲你量身定製你的劍。”

    李閒樂不解:“何爲真心?”

    老翁答:“你的情與欲。”

    不一會兒,李閒樂服下藥丸,進入了夢境。她看到自己與父母騎着馬行於青山綠水之中,身影逐漸消失。

    “我的情就這嗎?”李閒樂不解。

    “當然不止呢。我鑄劍那麼多年也沒看到只有一種情的人。”老翁道。他走到李閒樂旁邊:“待會兒還有。”

    李閒樂又看到靈雲的一衆弟子叫着“她”師姐。“她”得瑟地爲他們講解修習之道。

    “呦,被崇拜了。”老翁笑道。

    再一次場景轉換,李閒樂看到“自己”在殺鬼怪,鮮血浸潤了“她”的衣袍。

    最後,是“她”追一馬上人。那人轉過頭,但是她卻看不清他的臉。

    “我明白了。年輕人是真的單純,這是好事。青春就該陽光燦爛。”老翁道。

    李閒樂歪着頭看老翁。老翁擺了擺手,道:“你之後就懂了。”

    “如果劍不適合我,我可以換劍嗎?”她問。

    老翁搖頭道:“我做的劍,一定是適合你的。更準確地來說,是適合此刻的你。如果你之後性情大變,那麼纔要換劍,因爲它與你的性情不匹配了。但是我再強調一遍,我的劍,幾百年來都是滿分好評。”

    李閒樂懂了,謝了老翁。她又問了一個問題:“是不是性情相似之人的劍,會用得順手?”

    老翁說:“你很聰明,能舉一反三。誒你別走啊,你的劍馬上就好了。”

    “她的劍這麼快?”徐清風問道:“我當年可是等了兩天。”

    “每個人不同嘛。你小師妹的劍做得也很快,不是嗎?”老翁道。

    徐清風李閒樂兩人無言看着老翁鑄完了劍。他哼着曲兒,將那劍插入靈泉中,再拿出來。頓時,整個鑄劍室被那仙劍照得明亮:那劍身細而不失力量,淡然中不失鋒芒,散發着銀白的光彩。

    李閒樂被它迷住了,接過劍,頓感靈力澎湃、身輕如燕。揮劍時,那銀劍似游龍般繞翩翩青衣起舞,劍劍生風。燭影搖曳,要不是觀衆是兩個老頭,估計這劍也要亂了人心。舞畢,收劍。李閒樂的眼中似乎有了一種之前不曾有過的光彩。

    她道:“多謝師父,多謝先生。”

    老翁道:“你不看看它的名字嗎?”

    李閒樂看了一下,只見劍身上印着“浮雲”而字。她皺了皺眉:這不和某人的名字很像?但是浮雲這個名字,她還蠻喜歡的,因爲浮雲自由自在,沒有羈絆,能飄在天上看地上的種種。這先生果然是大師,李閒樂在心裏連連稱讚。

    李閒樂帶着這把劍和師父回去了。一入靈雲殿,就看到了神色焦急的陸舟。

    “怎麼了?”徐清風問。

    “這……這山下的村民,好多變成——乾屍了。”陸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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