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科武強權 >第一章 黑巢
    啪嘰——

    黑色的運動鞋踩在了城寨街街角地面的一灘污水上。

    陸越穿着寬大的黑色連帽運動衣,雙手插在衣兜裏,擡起頭望着從牆皮脫落的街道拐角走來的一羣人。

    這羣人有男有女,男的多數是五六十歲以上的老人,而女的則年齡段跨度在三十幾到六七十都有,大概相同的特徵,那就是衣着樸素,面容枯槁,顯然應該都是底層民衆。

    “業火焚焚,青蓮降世……普覺妙道,警持五戒……憐我世人,憂患苦多,光明世界,以破諸魔……”

    這羣人一邊在街上走一邊嘴裏喊着些類似於口號的話。

    “小兄弟,業火焚焚,青蓮降世,……”

    其中一個四十多歲面色蠟黃的婦人,見到站在街角的陸越,連忙幾步朝他跑了過來。

    陸越皺了皺眉,下意識的肌肉繃緊,但隨即又放鬆下來,只是稍稍朝旁邊讓開了一步,似想要避讓開對方。

    那個面色蠟黃的婦人彷彿沒看出陸越這明顯的避讓動作,反而滿臉真誠的將一張傳單塞到了他的手裏。

    不等陸越有其他動作,這個婦人衝着陸越露出了一個法令紋極深的笑容,轉身又朝着街角出現的另外一個人跑去,一邊跑一邊嘴裏還唸叨着:“憐我世人,憂患苦多……憐我世人、憂患苦多……”

    “憐我世人,憂患苦多……”

    陸越側頭看着喊着口號從身邊離開的人羣,低聲呢喃了一句,又拿起那張傳單瞟了一眼。

    傳單是16開的銅版紙,中間對摺成了四面,印刷頗爲精良。

    其中一面寫着“青蓮降世”幾個大字,配着一幅周遭滿是惡鬼的青色蓮花的圖案。

    另外幾頁則是一些“敬天地,禮神明”,以禁慾守默爲修養功夫,素食、齋戒、祈禱爲日常功課,還有“認罪悔改,重生得救”之類的話語論述。

    陸越簡單瞟了一眼上面的內容,等到喊着口號的那羣人漸漸走遠,這纔將傳單揉成紙團,朝着街道旁垃圾堆得半人高的破舊垃圾桶扔了過去。

    派發宣傳單頁的這羣人是近兩年在鹿港興起的一個叫做“青蓮社”的組織,傳播的是什麼“青蓮降世,拯救世人”的說法。

    在鹿港市,近些年類似這樣的的組織或者教派其實還有不少,從線下集會、宣講,到一些廣播電臺,都能看到這些組織教派的身影。

    從中下層的民衆,到上層的精英,據說很多人都成爲了這些亂七八糟的教派組織的擁躉。

    扔了那揉成一團的宣傳單,陸越沿着城寨街繼續往前走。

    污水橫流的街道兩側,昏黃的路燈下偶爾能見到或豔俗或清雅的女子身影。

    這些女子雙手的中指上,能看到像戒指一樣藍色的箍,那綠色的箍不是真正的戒指,而是折起來的鈔票。面值一百元的鈔票。

    這是貨物的標價。

    而在牆角處站立的一些個衣着暴露,化着濃妝看不出年齡的女子,則用的是另一種方式,或是在大腿上,或是在鞋底寫上數字,如果有人上前詢問,直接掀開裙子或者擡起腳給客人看價碼。

    陸越只是在經過的時候掃了一眼這些女子,就繼續朝前走。

    比起其他地方,這些流鶯膽子大,攬客的手段多,還會給人下套,如果他腳步稍微踟躕一些,就會遇上一些個年老色衰不容易開工的上來糾纏。

    而被纏上之後,處理不好的話,後面立刻就會被那些藏在角落處的黑幫找上門,或是勒索,或是明搶,或是被教訓一頓。

    沿着城寨街,越往裏走,環境就越來越差。

    非法擴建、僭建嚴重的木棚竹棚房屋和鋼筋水泥屋交錯雜糅,縱橫往來的街道狹窄得像是走廊,頭頂的電線糾纏密集宛如盤絲網,房子連着房子,屋檐連着屋檐。

    只是這越加髒亂差的環境裏,出現的人越來越多。

    香肉店門口穿着背心坐在搖椅上搖扇子的禿頂阿伯,雜貨店門口忙着收紙箱廢品的白髮老嫗,帶着五六歲小孩在狹窄街道角落賣魚丸水煮的中年婦女,還有三五成羣,或是戴着大金鍊子在夜宵攤喫香肉,或是紋龍畫虎在屋檐牆角打牌的漢子。

    偶爾街頭巷尾一些小店周圍,則能夠看到一兩個腳步匆匆眉眼兇厲的獨身男子,對於身邊周圍出現的任何人都報以強烈的警惕和惡意。

    “兄弟,我這裏有好貨……”

    忽然,街角一個身形消瘦如柴幹,頭髮稀疏,黑眼圈腫大的男子從陸越經過的街邊躥了出來,伸手就想去抓陸越的手臂。

    陸越一眼就看到了這個宛如骷髏的男子手臂上那密密麻麻的黑色針孔,根本不給對方抓到自己的機會,閃身就撤到了一旁。

    在那個骷髏男呼喊和叫罵聲裏,陸越頭也不回就遠遠離開。

    一直到一家門口掛着“梁記”字樣的糧油雜貨鋪,陸越才停了下來。

    “……沙沙……西北軍區統帥方達元帥再次強調,不存在妥協……沙沙……薩羅人的任何軍事威脅無法使我們……沙沙……”

    雜貨鋪的舊木櫃臺上,一臺老舊的收音機正信號不良地放着一段廣播。

    店內的陳設很有年代感,似乎幾十年都沒有變過一樣,就如同這座城寨街,彷彿就那麼遺落在了舊時光。

    在櫃檯後面的一張藤條竹椅上,坐着一個二十多歲留着馬尾辮的青年。

    青年穿着短褲拖鞋,手裏抱着一本起了毛邊的舊漫畫,見陸越走了進店只是瞟了一眼,又自顧自翻看起了手裏的漫畫。

    “我來提貨,陳炳介紹的。”陸越左右看了一眼雜貨鋪上陳列的商品,走到櫃檯後面的年輕人面前說道。

    “提貨?”

    馬尾辮青年放下手裏的漫畫,站起身上下打量了陸越一眼,“七指陳介紹的就是你啊?他現在怎麼樣,還做魚粉呢?”

    陸越沒有多說,只是點點頭。

    “跟我來吧。”

    馬尾辮青年見陸越沒有多說其他,也不廢話,轉身朝雜貨鋪後面的一扇小門走去,陸越跟在了後面。

    後門打開,一股濃重的血腥味混雜着某種臭味,直衝人口鼻。

    前面的馬尾辮青年對於這氣味似乎早已習慣,若無其事的走了進去,陸越走進後才發現,這是一塊四十多平的露天空間。

    地面上混雜着血水的黑紫色污水到處都是,空中有鐵鏈鐵鉤掛着開膛破肚後的豬羊狗之類的牲畜,牆壁和案板上,甚至還掛了不少剝了皮的老鼠和不知名的蛇類。

    啪啪啪——

    馬尾辮青年走到了屠宰場旁邊的一個封閉的木門前,伸手用力拍打了兩下。

    嘎吱一聲牙酸的開門聲響起,從裏面探出一個頭發蓬亂濃須密佈的腦袋出來。

    那個是個大概三四十歲的屠夫,身材高大,脖子上掛着個髒兮兮的黑色皮圍裙,渾身油膩膩的,雙眸充斥着血絲,看人的眼光就像看一塊肉似的。

    “人來了,東西。”

    馬尾辮青年沒有與這個屠夫囉嗦,簡單說了一句。

    “錢。”

    屠夫不帶感情的目光掃了站在後面的陸越一眼,嘴裏發出似乎長久不曾說話的乾澀聲音。

    馬尾辮青年轉頭,伸出手掌朝陸越招了招。

    陸越看了看那個屠夫,又看了面前的馬尾辮青年一眼,低頭伸手從連帽衣的下襬裏面,取出了一卷藍色的鈔票,放在了對方攤開的手掌上。

    馬尾辮青年接過陸越給的那捲鈔票,放在鼻子上聞了聞,擡手又將那捲鈔票拋給了裏面的屠夫。

    屠夫接過那捲鈔票後,用滿是泥垢的指甲輕輕一挑,割破了綁着那捲鈔票的皮筋,接着用髒兮兮的手指沾着口水,一張一張清點了起來。

    等到鈔票清點結束,屠夫這才嘿嘿怪笑了一聲,將身體縮回房間,砰地一下關上門。

    “別急。”

    不等陸越有其他反應,前面站着的馬尾辮青年已經開口淡淡說了一句。

    過了片刻,木門吱呀一聲再次打開,繫着髒兮兮皮圍裙的屠夫再次從房間裏鑽了出來。

    這次他手裏多了一個長寬高差不多都在二三十公分的藍白色塑料箱。

    塑料箱外殼比較精美,似乎一直處於冷藏狀態,拿出來後還冒着冷氣。

    將塑料箱交給了馬尾辮青年後,中年屠夫砰地一聲再次關上門,絲毫不理會站在外面的兩人。

    “另一樣在店裏。”

    馬尾辮青年將塑料箱直接交到了陸越的手裏,又朝前帶路。

    陸越提着冒着絲絲冷氣的塑料箱,沒有去查看裏面的東西,而是繼續跟着馬尾辮青年又回到了那家雜貨店。

    “吶,自己看。”

    到了雜貨店,馬尾辮青年從櫃檯下面拿出了一個巴掌大小用破布包着的物件,扔在了櫃檯上。

    陸越上前打開那塊破布包,裏面包裹着的是一塊金屬和塑料結合的物件,有電子管和許多線頭,看得出來像是從某種儀器上拆卸下來的零件。

    “沒問題吧?”

    馬尾辮青年見陸越抱着那塊金屬電子零件左看右看,有些不耐煩地伸手在櫃檯桌面上敲了敲,催促起來。

    陸越放下手裏的電子元件,伸手從寬大的連衣帽內兜裏,再次摸出了一卷鈔票,遞了過去。

    馬尾辮青年接過那捲鈔票,又放在鼻尖嗅了嗅,解開皮筋又捻了捻,臉上這才露出一絲喜意,隨意地朝陸越擺了擺手。

    陸越也不多話,將那塊電子元件包好,塞進衣服下襬的內兜,轉身朝糧油店門外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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