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天道劍行 >第22章 說書先生(二)
    不知是爲何,隨着離那名說書先生越來越近,沈霽的心跳竟突然急促起來,就像是平靜的水面被扔進去一個石塊,蕩起的水波一層接着一層,不過越是如此,越讓沈霽對這位說書先生增添了幾分好奇。

    還沒走到跟前,沈霽已經聽到說書先生旁邊的一位男娃稚聲稚氣地問道:“先生,你剛纔說那位騎着青牛的老爺爺最後一直向西而去,他去了哪裏啊?”

    “他去見他的老朋友了啊,他的老朋友住在西方很遠的地方,他們之間曾經有個約定,天下太平的時候,就是他們相聚的時候”,說書先生語氣平和地說道,在場之人聽了無不有種春風拂面的感覺,似乎這個說書先生身上有種神奇的魔力,讓人願意和他親近,聽他講故事。

    沈霽一邊聽着,一邊靜靜地走了過來,一直走到說書先生的眼前,他纔看清了這位先生模樣,雖然從後面看,先生頭髮花白,應該是個年近花甲的老者,但是走到跟前沈霽才發現,這位先生的樣子絲毫不像是位老者。

    只見這位說書先生身穿一襲灰袍,頭戴方巾,長鬚飄飄,面容乾淨。端正地坐在大樹下的石凳上,安靜地看着衆人。令人稱奇的是先生的臉上竟沒有一絲皺紋,一雙明亮的眼睛更是看不出一絲江湖人的風塵氣息,而且鬍鬚以及額頭上的髮絲也是有着些許的黑色,不知道是沒有完全變白,還是白髮變成了黑髮,總之這位說書先生的樣子看上去挺多三四十歲,飽滿精神。

    看着說書先生跟前坐滿了小孩,沈霽剛準備找個座位坐下,可是不知道是錯覺還是真實的,沈霽似乎感覺到說書先生用眼神給自己打了個招呼,他連忙下意識地給說書先生彎腰回禮,而後恭恭敬敬地在原地站着,像是在等說書先生髮話,他纔可以坐似的。

    在場之人大部分都是小孩,其次就是一些老人。雖然沈霽一看就是個貴氣的公子哥,但是孩子們並沒有太過在意,似乎在這個說書先生面前,大家都一樣,都是來聽書的,地位平等。

    然而沈霽卻是第一個朝說書先生行禮之人,在場之人此刻無不向他投來驚疑的目光,雖然孩子們都喜歡聽說書先生說書,可是聽了這麼多天的書,他們從沒想過要向這位先生行禮,儘管他們從說書先生的言語中得到了不少潛移默化的教誨。

    “長者坐,命乃坐,孺子可教也。”看見沈霽朝自己行禮,說書先生停止了繼續說書,淡定笑道。

    隨即他朝着身邊的孩子們笑道:“今日就到這,明日再來吧。”

    孩子們聽了,紛紛站起身,樂呵呵地跑向四面八方,只有一些年長的依舊坐在原地歇着,他們本來就喜歡在這大樹下歇着,說書先生的到來只是讓他們無聊的生活增添了一份樂趣。

    看着孩子們都跑開了,沈霽似乎有些錯愕,畢竟自己是來聽書的,這還沒聽到就結束了?多少有些掃興。

    “年輕人,過來坐吧。”說書先生朝着沈霽招了招手,看那神情,倒像是沈霽的老熟人似的。

    沈霽聽了,點了點頭,隨即走到說書先生跟前,找了個地方坐下,賈忠則隨便找了個地方歇着。

    “年輕人,你剛纔爲何向我行禮啊,我又不是你的長輩師尊?”說書人一邊問着,一邊打量着沈霽,當他看到沈霽脖子上掛着一個玉佩時,眼神裏隨即透露出一絲令人察覺不到的犀利。

    “我也不知道,就是情不自禁的,你本來就比我年長,向你行禮也不爲過。”沈霽坐下來,一本正經地回答道,說來也奇怪,在尼山學院裏,他對那些夫子似乎都沒這麼尊敬過,這也難怪,本來在他眼裏,那些夫子也不過是些照本宣科,愚弄世人的“知識分子”罷了。

    對於沈霽的回答,說書先生只是笑了笑,隨即他問道:“公子也是來聽書的,想聽什麼?”

    “我聽人說你喜歡講一些稀奇古怪的故事,特別是一些海外的傳說,我就是來聽這些的。”沈霽毫不隱瞞地說道。

    “公子還真是個有意思之人,如果我說那些傳說都是真的,你信嗎?”說書先生意味深長地說道,臉上的神色卻是雲淡風輕,彷彿只是隨口一問。

    沈霽聽了,皺了皺眉,認真地回答道:“如果你在一個月前問我,我肯定不信,即便是現在,換成別人問我,我的回答依舊是不信,可是在先生面前,我不想欺騙先生更不想欺騙自己,我覺得那些傳說,那些鬼神之事,大半不是空穴來風,只是沒人真正想去了解這其中的真相罷了。”

    說書先生聽了,不由得點了點頭,他一邊撫摸着自己的長鬚,一邊淡定地說道:“子曰:鬼神之爲德,其盛矣乎?視之而弗見,聽之而弗聞,體物而不可遺。”

    “先生愛讀儒家經典?”沈霽聽說書先生竟然能這麼嫺熟地引用儒家經典,心裏面不由地一怔,自己雖然不喜愛讀儒家那些書,但是對於這位先生引用儒家經典,卻是一點也不反感,反而有些驚喜。

    “讀什麼書不重要,道理全在書上,做人卻在書外,如果只是讀死書,或者對於書中仙賢所說的道理陽奉陰違,那還不如不讀書,你說是吧,公子?”說書先生輕描淡寫地說着,但是他的話卻像黑暗裏的一束光,一下子照進了沈霽的心裏,讓他有種忽然開釋的感覺。

    沈霽討厭儒家宣揚的那一套,其實他討厭的並不是儒家先聖所推揚的仁義禮智信,而是儒家歷經數千年的發展,後代文人們只是把儒家經典當成了愚弄世人的工具,他們口口聲聲說講仁義,可現實裏乾的都是些雞鳴狗盜,草菅人命之事,早把儒家經典中如何做人的原則給拋棄了。

    而沈霽也因爲這些,纔對儒家的經典嗤之以鼻,現在聽了說書先生一席話,沈霽隱隱覺得自己的做法似乎是有些欠妥,如果因爲有人披着羊皮幹着惡狼之事,就把羊當成了惡狼的幫兇,確實有些欠妥。

    看見沈霽若有所思地低着頭,說書先生會心一笑,隨即轉移話題說道:“話有些扯遠了,還是回到剛纔那個問題,公子現在爲何相信鬼神之事呢?”

    “因爲我的朋友,他也曾和我講過一些海外的傳說,雖然我也曾以爲那些傳說只是些道聽途說的故事罷了,可是最後他死了,而且死得極其蹊蹺,這讓我不得不相信有些事是存在的,只可惜身在這到處標榜着仁義的阜城,想調查真相都是處處受阻。”

    沈霽一邊說着,神情中有些落寞,有些不甘,更有些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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