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我們回來了。”

    獨眼的小妖怪們一個舉着包,一個抱着兩隻娃娃,興沖沖地回到了奴良組在京都郊外的隱蔽據點。

    “喂喂,你們究竟要帶我們到哪裏去啊。”又被一隻妖怪塞回包裏的松田掙扎着露出個腦袋,不爽地出聲。

    眼前的和式住宅不算太大,無論是圍牆還是大門都帶着歷史的痕跡。牆上爬滿了翠綠的爬山虎,木質的大門厚重而古樸。門口沒有掛上門牌,看起來不像是有人長期居住的樣子。

    “當然是——”抱着松田的小妖怪說。

    另一隻則一把推開了和式住宅沉重的木門,“我們奴良組的駐地啊!”

    “奴良組?那是什麼?”諸伏景光下意識抓緊了小妖怪的手臂,反問道。

    “你認真的嗎?奴良組可是關東最大的妖怪組織。我說,你們好歹也是妖怪吧?難道說京都這邊的傢伙連我們奴良組也沒聽說過嗎?”小妖怪像是被戳中了什麼點一樣,打開了話匣子,滔滔不絕地說着。

    “?”但我也不是京都人,應該也算不上是妖怪啊。

    進入到庭院之後,偶爾有路過的妖怪向兩隻剛回來的妖怪打招呼。根據長相外貌,可以推斷得出其中一些妖怪的名字,但更多的是完全無法看出種類的小妖怪。他們大多身形瘦小,三三兩兩聚集在一起,似乎是在討論着什麼。

    在看到幾隻棉花娃娃後,他們嘻嘻笑着打趣:“你們是人類小姑娘嗎,居然還隨身帶着娃娃。”

    “你在說什麼啊帚神!這幾個好像是新生的妖怪,好像還目睹了羽衣狐部下行動的樣子。”抱着諸伏景光和萩原研二的妖怪說着,低頭問兩人,“對了,你們有名字嗎?”

    依次報上了自己名字的五隻,被奴良組的妖怪們團團圍住打量。爲首的豆狸用右爪摸着毛乎乎的下巴,吐槽道:“怎麼就像人類的名字一樣啊,你們是有什麼特別的愛好嗎?”

    “不說這個,哪怕是臨時根據地也不能帶陌生妖怪回來吧?”有妖怪質疑。

    “都說了跟羽衣狐有關係啊!”另一隻獨眼小妖立馬反駁。

    “但是……”泥偶狀的小妖怪竄上唐傘小妖的頭(傘),看着五隻棉花娃娃,若有所思,“爲什麼完全感覺不到妖氣呢?”

    “是啊是啊。”

    “也沒有畏呢。”

    “沒錯沒錯。”

    小妖怪們七嘴八舌地討論了起來。

    路過的鴉天狗看到這一幕,直接振翅飛到了妖怪們的中心,嚴聲問:“你們聚在這裏幹什麼呢?”

    他在奴良組的妖怪中很有威勢,原本還嘰嘰喳喳個沒完的妖怪們都閉上了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敢說話。最後還是豆狸回答了他的問題:“有不像妖怪的妖怪被帶回來了。”

    聽到這話,鴉天狗就要訓斥破壞規矩的組員。但一目小妖趕緊解釋說:“他們見到了羽衣狐的手下!而且好像也不算妖怪!”

    棉花娃娃們:“…………”

    說我們是妖怪的是你,開除我們妖籍的還是你。就不能給個準確點的說法嗎?

    “嗯?”鴉天狗狐疑地湊近了看幾隻娃娃,半晌,他困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腦袋,“真的完全看不出是什麼東西……”

    “哇,就連鴉天狗大人也不知道呢。”

    “是什麼大人物嗎?”

    “說不定是太弱了呢。”

    聽着小妖怪們完全沒有壓低聲音的“竊竊私語”,松田額頭猛地冒出一個井字。

    萩原趕緊清了清嗓子,終於找到機會出聲:“你好,我們目睹了妖怪捉人的場景。聽說,那似乎跟你們口中的羽衣狐有關?如果是那樣的話,我們或許可以談一談。”

    聽到奴良組宿敵的名字,所有妖怪都停下了剛剛的動作,目光彙集在棉花娃娃們身上。

    這個時候,娃娃們才感覺到了大概是妖怪的氣勢的東西。他們看見有隱隱的深色氣息從眼前的妖怪們身上不斷往外蔓延,很快就鋪滿了前院的地面。周圍的石燈籠開始發出幽幽的光,在妖怪羣中明明滅滅。

    他們就這樣沉默地看着五隻娃娃,表情驟然嚴肅起來。

    “喂,你們說的是真的?”鴉天狗站在所有妖怪前方,代表他們開口,“你們又有什麼籌碼,可以和我們奴良組交涉呢?”

    但哪怕是五人中最普通的娜塔莉也不覺得恐懼。

    伊達航沉聲道:“是真的。至於憑仗……”

    他的豆豆眼讓人看不出神色變化,“和我們合作,你們在羽衣狐那邊,就有了內應。”

    “跟我來吧。”鴉天狗深深看了眼伊達航,轉身帶路。

    娃娃們被兩隻獨眼妖怪放到了地上,跟在個子同樣稱不上高大的鴉天狗身後,走向了和室。庭院裏的妖怪紛紛爲鴉天狗讓路,退到了石子小路兩旁。

    路上,鴉天狗頭也不回地說:“我會帶你們去見我們的總將,但能不能說動他,就要看你們自己了。”

    “那當然。”伊達航回答。

    行走在室內,木質的地板因爲老舊,發出嘎吱的聲音,但五隻娃娃走過之處卻沒有任何動靜。只有地板上深淺不一的水痕,彰顯着他們的行蹤。

    來到一扇門前,鴉天狗畢恭畢敬地跪坐在門外,輕聲說:“總將,我將他們帶來了。”

    “那就進來吧。”

    門後傳來了一道蒼老的聲音。五隻還來不及驚訝爲什麼妖怪的首領聽上去不年輕,就看到眼前的門自動向兩邊推開了。

    鴉天狗示意五人進去,自己則守在了門外,沒有跟進去的意思。

    屋子裏,逆光坐在廊下的老人,有着一個醒目的超長後腦勺。他佝僂着背,一隻手揣在懷中,另一隻手則拿着一根菸杆,在幾人看過去的時候,對着廊外陰沉沉的天空,吐出了一口煙霧。

    “我都聽說了。”老人用煙桿輕輕敲了敲身邊的地板,沒有轉身,“但你們所謂的內應,只是被羽衣狐手下抓去的普通女人吧。”

    警校四人互相對視一眼,奇異地讀懂了彼此的想法。

    伊達航作爲代表往前邁了一步,“是她讓我們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我們之間當然有着聯繫。”

    “哦?”奴良滑瓢聞言,這才稍微提起了一點興趣地轉身,直視着他們的豆豆眼,“是什麼呢?”

    伊達航深吸口氣,這麼說道:“追蹤信號發射器。”

    奴良滑瓢:“……”

    門外的鴉天狗:“…………”

    偷聽的小妖怪們:“………………”

    什麼東西???你再說一遍???

    伊達航掩飾性地咳嗽了一聲,喚回了奴良滑瓢的注意。他往後退,回到娃娃堆裏。與他動作相反的則是諸伏景光。往前走了一步,諸伏景光代替伊達航開口解釋:“我們是來調查少女失蹤案的,一開始以爲是人類做的,就稍微做了些準備。”

    雖然被他貼上信號發射器的沙羅人不在這裏,諸伏景光還是覺得有些尷尬。

    “我們擔心沙羅——也就是被妖怪帶走的人,的安全,就擅自留了後手。所以,我們包裏裝的平板,其實可以追蹤到沙羅的位置。”

    “而且,”景光摸了摸自己同樣溼噠噠的後腦勺,“在沙羅被迷暈之前,我還往她的褲兜裏塞了一個小型通訊器。”

    “如果是妖怪的話,應該不太瞭解現代科技吧?”他遲疑着問奴良滑瓢。

    滑頭鬼一言難盡地看了眼一臉純良的諸伏景光,最後吐出一句話:

    “你這樣,是追不上女孩子的。”

    看到對方摸腦袋的頻率更高了,出於某種奇妙的心理,奴良滑瓢出聲拯救了諸伏景光(的頭毛):“哈哈哈哈,開玩笑的。接下來,就讓我們交流一下情報吧。”

    “如果能裏應外合削弱羽衣狐,奴良組欠你們一個人情。”奴良滑瓢正經起來,承諾到。

    ……

    討論完後,屋內的氣氛明顯輕鬆了許多。

    奴良滑瓢和幾個匆匆趕來的幾個幹部盤膝坐在地板上,正在仔細觀察幾隻棉花娃娃。觀察完後,幾隻妖怪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茫然。

    ——他們也不清楚眼前的娃娃究竟是什麼東西。

    “要說是妖怪的話,不僅普通人完全能看見你們,也沒有妖氣。”其中一隻妖怪說,“身體也很脆弱。”

    說着這話的他,手裏還殘留着一不小心從松田頭上薅下來的捲毛。

    松田正在瘋狂示意萩原看看自己後腦勺,有沒有禿掉,聞言,大怒:“你以爲誰都跟你一樣嗎!”

    “哈哈哈哈,的確,我的□□無懈可擊!”對方好爽地大笑着說,完全不在意松田的原意是諷刺。

    奴良滑瓢沉思着,將煙桿收回衣袖內。他活的時間還算長,早些年也見識過不少新鮮事物。像是玩偶的妖怪,也不是沒有遇到過。但眼前的幾隻卻沒有那麼簡單。

    老人眯着眼睛,掩飾住眼底流轉的光華。他想了想,說:“你們不是妖怪,身上的氣息雖然收斂得很好,但有一點,我發現了——”

    “你們身上帶着一些黃泉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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