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醒,喂。”

    “快醒醒啊……”

    從剛剛開始,耳邊就有一道女聲在不停地說着什麼。沙羅朝聲音傳來的方向揮了揮手,又翻了個身。

    “我說啊,真是一點也不警惕。”女聲裏帶着點無奈,隨後,說話的人湊到沙羅耳邊,雙手圈在嘴邊,加大了音量喊道,“起!牀!啦!”

    “!!!”蹭的一下坐起身,沙羅一臉驚嚇,帶着三分警惕三分迷茫地睜開了眼睛,“怎、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你終於醒啦。”

    身側傳來一道莫名有些熟悉的女聲,沙羅聞聲轉頭看去,發現說話的是一個粉色頭髮的可愛少女。看見沙羅終於注意到了自己,對方指着自己說:“我是桃井五月,桐皇二年生,你呢,是京都這邊學校的學生嗎?”

    看起來很友好的少女,稍微緩解了一點沙羅面對陌生環境和陌生人的緊張,“神無沙羅,桐皇……誒?”

    說到一半,她才突然反應過來桃井的問話有哪裏不對,趕忙擺着手說:“我已經大學畢業了,是社會人啦。”

    “?對不起對不起,因爲它們似乎專挑學生孕婦下手,我還以爲——”說着,桃井五月尷尬地捂住了嘴。沙羅注意到,在提到“它們”的時候,她的眼中閃過一抹藏得極深的恐懼。

    “那我就當是誇我年輕好了。”沙羅聳聳肩,自嘲般說,“雖然這種情況下,我可一點也不想因爲長得顯小而被注意到啊。”

    把我當做高中生,我可真是謝謝你們啊,把我拐回來的傢伙。她在心裏咬牙切齒地想着。

    而桃井五月看起來更緊張了。

    見到對方是這種反應,沙羅無奈地在心裏嘆口氣,果然,她就不適合跟人打交道吧。她試探着轉移了話題:“你說的‘它們’是?”

    聽到這話,桃井瞳孔猛地收縮了一下。她條件反射地捂住了沙羅的嘴,在沙羅不明所以的視線中又趕忙把手放下。之後,她才小聲爲沙羅解釋道:“噓,它們會聽到的。”

    桃井五月的聲音乾澀,帶着不可言說的恐懼,“那些……妖怪啊。”

    沙羅和桃井又聊了幾句,得知這姑娘是昨天下午來洛山和人商量籃球合宿的事情,沒想到回程途中被抓。桃井對她們現在呆的地方也不熟悉,只知道是在京都的某一處。而看守她們的都是些妖怪,長得奇形怪狀,並且非常兇惡,動不動就說要喫掉屋裏的人。

    感謝了桃井提供的信息後,沙羅不想坐以待斃,就又開始打量房間裏的擺設傢俱。她越看,就越覺得這裏的風格很熟悉,彷彿在哪裏見過。

    但很快的,沙羅就沒有功夫想這件事了。

    在房間一角,沙羅看到了神情冷漠的黑髮少女。對方身上還穿着洛山制服,看起來有些狼狽。打量了一下對方的側臉後,沙羅迅速將這個女孩,和伏見澤子提供的照片上微笑的少女對上了號。

    思考了不到一秒,她就果斷湊到了少女身邊。

    面對沙羅的靠近,對方連眼皮都沒擡一下,依然靜靜地雙手抱膝,看着房間的某處發呆。女孩的眼神如同古井一般無波無瀾,可愛的臉上寫滿了“離我遠點”。

    但沙羅還是開口了。

    “伏見桃子?”她問。

    聽到自己的名字,伏見桃子這纔有了點反應。她歪了歪頭,不答反問道:“伏見澤子請來的人?”

    沙羅點點頭,又搖搖頭。在搭話之前她就想過說辭了,在對方移開視線前,連珠炮般地說完了自己想要告訴伏見桃子的全部信息:“伏見澤子女士請求我的幫助,想找到你。但我調查後發現她似乎沒有她話裏說的那麼擔心你,行爲也有些可疑。但在繼續調查下去之前,我就被帶到了這裏。”

    聽到這裏,伏見桃子終於有了點情緒波動。轉過身來,她仔細看了看沙羅的表情,半晌才猶豫着開口試探:“你也……這麼認爲嗎?”

    “沒錯。”沙羅毫不猶豫地點頭。

    這下,年輕的姑娘才稍微放下了戒備,終於露出了個符合這個年紀女孩會有的笑來。伏見桃子輕聲說:“所有人,所有人都覺得現在的伏見澤子對我很好。媽媽,爸爸,老師,鄰居……”

    “但根本不是這樣的。”

    接下來,伏見桃子爲沙羅描述了一個和看起來完全不一樣的伏見澤子——

    伏見澤子從小因爲白化病飽受歧視,父母也對她的與衆不同而頗爲憂心。她8歲那年,健康、普通的伏見桃子出生了。她一邊因爲妹妹沒有像自己一樣而開心,一邊又有些憂慮:爸爸媽媽會因爲桃子的出生而不愛我嗎?大家會更喜歡桃子嗎?爲什麼……偏偏是我與衆不同呢?

    父母因爲感情不和離婚後,最小的桃子剛剛滿9歲。父母對兩個女兒的愛,似乎隨着兩人之間的愛的消失而消失。桃子已經記不清事情是怎麼發展的了,總之最後,姐姐帶着桃子兩個人在東京生活。

    剛開始還好,但後來,父母給生活費越來越晚,數目越來越少。生活的重負就這樣壓在了兩個小姑娘背上。姐姐打了幾份工,回家的時間越來越遲,偶爾回家也是帶着一身酒氣。

    直到桃子目睹姐姐在小巷子裏和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拉拉扯扯,她才恍然意識到不擅長讀書的姐姐爲了養家,究竟做了什麼。

    於是初中的桃子選擇了逃避。而上了高中後,一下子成熟了許多的桃子想要挽回,卻根本沒有辦法。

    “……更何況,伏見澤子也不想挽回什麼。”伏見桃子說,“畢竟,是她想把我賣給那個老男人,所以我纔想着要逃跑。可惜,在去酒店路上被人敲了一悶棍,後來又被妖怪吧,撿了漏。我還真是倒黴啊。”

    聽完這個不太複雜,但絕對稱得上悲劇的故事,沙羅垂眸。她的睫毛輕顫,想說些什麼,但又覺得無論怎樣的安慰,都顯得太過蒼白。

    “多謝你來找我,但很可惜,我們現在都出不去了。”伏見桃子輕鬆地說,一點也不爲現狀擔憂害怕的樣子。

    和房間中其他恐懼得瑟瑟發抖的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這裏,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聞言,沙羅疑惑地問,“這些……妖怪,抓我們來這裏,到底是想幹什麼?”

    “是想喫我們的生肝。”少女蒼白無血色的嘴脣上下開合,吐出了殘酷的事實,“我在這裏呆了兩天,被妖怪帶出去的人,從來沒有回來過。”

    “她們再也回不來了。”

    “你不是也猜到了嗎?”伏見桃子反問沙羅。說完這句話,她也不期望得到回答,就又縮回角落,自顧自出神去了。

    “我們會得救的。”過了好半晌,沙羅才輕聲說。

    “你在說什麼傻——”

    “纔不是傻話。”沙羅打斷了伏見桃子的話,“有人會來救我的,絕對會有的!況且,我也不是什麼都沒從他們身上學會啊。”

    她的眼神堅定,目光裏燃起的灼灼信念,再冷靜或者絕望的人看到後,都會爲此動容。

    看到伏見桃子疑惑的表情,沙羅說:“至少現在我知道我們在什麼地方了。這種建築風格,我早該想到的!”

    “是二條城啊。”她宣佈。

    聽到熟悉的名詞,伏見桃子眼神微動。隨後,她壓下因爲沙羅的話而升起的一絲絲希望,無情地說:“然後呢?知道了地點又能怎麼辦?難不成你還能突破這羣妖魔鬼怪,逃出去不成?”

    ……

    …………

    “啊哈哈哈,這個就需要我們開動腦筋仔細想想了。”沙□□笑着摸了摸鼻子,這麼說着。

    “對了,現在是什麼時候了啊?我感覺有點餓啊。”

    伏見桃子無語地看了強行轉移話題的沙羅一眼,沒好氣地回答:“你昏了一天,距離你被帶過來,已經過了整整一天了。”

    “咕嚕——”她話音剛落,沙羅的肚子就鬧起了抗議。

    ……

    另一邊,沙羅被帶走後,被留在原地的幾隻娃娃在大雨中焦急無比。但在包包外面的諸伏景光渾身吸足了水,渾身沉重,根本邁不開腿。在包裏側的伊達航二人也跟他的情況差不多。

    唯獨被一層透明pvc材質擋着的萩原和松田還算完好且乾燥,此時正在奮力從裏面拉開拉鍊。

    雨還在不停地下着,周圍根本沒有行人。

    就在幾人思考對策之時,一道穿着狩衣的人影撐着黑色的大傘靠近了這一塊區域。幾人立馬恢復成普通娃娃該有的樣子,一動也不動地呆在原地。

    來人在這種大雨天穿着傳統狩衣,腳踩木屐,沒有撐傘的那隻手裏還夾着幾張長方形的紙片。他打量了下四周,又看了看地上的娃娃和包,就轉移開了視線,“嘖,明明有妖氣的,又跑掉了嗎?可惡!”他口音帶着濃厚的關西腔,聽起來是京都本地人。

    說完,他就果斷轉身離開了。

    又過了一會兒,雨變小了。兩隻獨眼、身材矮小的小妖怪悄悄靠近了這裏,正巧和好不容易纔爬出書包的萩原四人撞了個正着。

    四隻娃娃:“啊啊啊啊妖怪啊!”

    小妖怪:“?”你們叫什麼叫!你,你,還有你們,通通都是妖怪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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