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行的人還有蒙小五。
汪思柔才從外面玩回來,驚愕不已,“桑落,大表哥已經走了?!”
桑落點頭確定,“咱們這兩日應該也會動身。”
汪思柔脫口而出,“這麼快,我們還沒去走三橋——”
她突然打住,臉上劃過一絲不自在的嬌羞。
但桑落心思不在這上面,並沒有留意。問蒙小五道:“你怎麼沒有跟大軍一起出發?”
蒙小五此時也是個失意人。
他在攻打清河時立了功,被破格提拔爲軍司馬,做大將軍章熙的屬官。原只當自己長大,可以上陣殺敵,沒想到遇到真正的敵人匈奴人,將軍卻連讓他去前線都不準。
他滿臉寫着不甘心,“將軍命我留下來護送你們回京。”
汪思柔看他不快,勸道:“回京的好,戰場上刀槍無眼,還是留在京城安全。”
這話精準戳到蒙小五的痛腳,“呆在京裏是懦夫的表現!你們有什麼好護送的,累贅!”
小五的父兄家族,盡數死在抗擊匈奴的戰場,他從小便將西北戰場當作他的使命,立誓要“壯志飢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爲家人報仇。
而不是護送幾個夫人小姐,做着護院之事。
汪思柔被噎,桑落冷笑着接話,“我們也不是那等金貴之人,需要大人親自護送。這兒沒人攔你,趁着時辰還早,蒙大人一匹快馬趕上去,定能追上大軍。
省得咱們耽誤了大人建功立業。”
誰不知道章熙留下他的用意,往常桑落尚能忍受蒙小五的小孩子脾氣,與他玩笑調侃,可這會兒她心情正煩,正好拿他撒氣。
“你——”
蒙小五臉漲得通紅,他當然知道自己不能去,軍令如山,他必須執行命令。
於是被氣跑了。
汪思柔有些擔憂,“你這樣激他,小五不會真的去追大表哥吧?”
桑落道:“放心,他精得很,知道孰輕孰重。也就是青黛將他慣得沒個樣子。”
汪思柔笑道:“他心裏煩,與自己人發泄兩句也沒什麼。你是怎麼了也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
桑落懶得掩飾,面無表情道:“無事。”
汪思柔卻當她是捨不得章熙,“大表哥身經百戰,你且放心,匈奴見到他怕得很。你若實在擔心,蒙小五不能去,咱們可以偷偷攆上大軍。叫上太子,明日一早走,定然能追上大表哥。”
來的時候與蕭昱瑾斡旋了一路,汪思柔的膽子現在大得很。
桑落緩緩搖頭,面對柔兒關切的眼神,她的心事無法宣之於口。只能轉了話題,問道:“今天你去哪玩了?”這麼晚纔回來。
汪思柔眼神飄忽起來,“問這個做什麼,你又不願意出去。整日和大表哥呆在一處,一刻都分不開似的。”
她說完神神祕祕湊近,“你們是不是……嗯?”
她話中曖昧,讓人浮想聯翩。
桑落斬釘截鐵,“沒有。”
“真的?”汪思柔不信。
大表哥看桑落的眼神,黏黏糊糊像是能拉絲,她可不信這兩人整日在一處會這樣老實。
可嘴能騙人,心卻不會。
何況汪思柔的八卦嗅覺何等敏銳,她意識到不對,細看桑落臉色,知道此刻也問不出什麼,便囑咐桑落幾句,自己回了房間。
第二日蒙小五來告訴她,明日出發回京,讓她快些收拾行囊。
又扔下一個香色荷包在桌上。這小子還在與她置氣,說完正事後就轉身走了。
荷包很眼熟,桑落打開,裏面掉出一塊翠玉的麒麟玉章,正是七夕那晚章熙給她的那塊。
桑落望着荷包出了半晌的神,才起身將它收好。
走的時候,她將章熙給她置辦的衣物首飾都留給綠荷,“這些你無論是賣了或是將來當嫁妝,都是極好的。”
綠荷滿是不捨。
她從前在崔府並不受重用,難得碰到這樣溫柔善良的主子,原想多伺候她幾日,卻被西北的戰火給打斷。綠荷一路將桑落送上大船,這才依依不捨地走了。
與來時一樣,太子與他們一起回京。不同的是,這回護送的人更多,章熙派了數千名兵士保護他們安全。
一路回京,桑落因着心事,多數都躲在船艙,並不出來走動。
看到京城的城門時,已是金秋十月。
北方乾燥中帶着絲冷冽的風重新吹在臉上,桑落盡有種時隔數年之感。
相府仍與去時一樣,門外車水馬龍等着求見章相,內院安寧閒適,一片歲月靜好。
太夫人心疼她們旅途辛勞,請過安就打發回去休息。
回到思韻院,青黛、孟冬早早燒好了水,服侍她沐浴更衣,洗漱完畢,飯菜已經上桌,只等她坐下享用。
桑落沒有胃口,只象徵性地用了點就回房休息。青黛和孟冬當她累了,也不敢吵她。
向來熱鬧的思韻院難得安靜,只爲讓她睡得安穩。
帳幔放下,桑落躺在熟悉的牀上,纔敢讓眼淚流出來。
這就是家的感覺——
當旅人風塵僕僕從外面回來,等待她的有熱湯熱飯,有家人貼心陪伴,最重要的是,有歸宿。
第二日一早,她去寧壽堂請安。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太夫人看她的眼神帶着打量。
“出去了這麼久纔回來,你……回去歇着吧。”
桑落好似渾然不覺,行禮告退,“謝太夫人體恤。”
從寧壽堂出來,她的心跌入谷底,臉上的笑再也掛不住。
若是往常,太夫人一定會拉着她說個沒完,問章熙的傷勢,問南邊的情況,講北邊的戰局,甚至是風景小喫……庾氏是極愛熱鬧的,這些事兩人能說好幾天。
可現在,她纔來請安,庾氏就讓她回去。
桑落不敢深想,慢慢走回思韻院。
青黛、孟冬只當她要在用了寧壽堂用了午膳纔回來,往日即便沒事,桑落都會在寧壽堂陪太夫人說好一陣的話,沒想到她這樣快就折返。
兩人也沒多想,歡歡喜喜迎桑落進去,問她這一路見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