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粒雪花飄在桑落鴉青濃密的睫毛上,乾淨而清涼,她眨了眨眼睛,瓊玉一般的凝珠卻不肯走。
章熙看着她孩子氣的一面,淺淺一笑,俯身輕輕往下,小心翼翼的,滿滿虔誠的,如信徒一步步前往着朝聖之路——
他的脣覆上去,含住那片凝珠,久久不去。
眼中有淚珠滲出,他早有察覺。
似嘆非嘆,似憐非憐。
他一一吻去那些淚,不讓它們滑落。
倘若一個男子用心對一個女子,他親她,是能感受到的。
桑落閉着眼睛,被章熙抱着,吻着,他那纏纏綿綿的情意愛憐,叫她心中酸澀一片。
他是她見過最高傲,最矜貴,卻又最出色的男子,他刻薄的讓人難堪,他自大的叫人憤怒,他還有許許多多讓人生氣的缺點,可他也如神祇一般叫人心中安穩。
他是世上最好的大公子,有着冷淡清貴的外表,和最柔軟的心腸。
此刻被他這樣抱在懷裏,輕輕愛憐,桑落才知她有多懷念,多心動。
這樣的男子啊,她沒法不心動。
清雪將天地籠得白茫茫一片,然而周遭的一切,桑落都已感覺不到。她只知道那個男人在笑,貼着她的眼睛的脣,淺淺地彎出一個弧度。
章熙將兜帽重新爲她戴好,額頭抵着她的,聲音暗啞,“眼淚都是涼的。”
她目中濛濛,模糊地看着面前的男子。
玉冠束髮,長身而立。
他素來不怕冷,此時還是一身夾衣,束着腰帶,襯得身量挺拔修長,腰身勁實有力,天人之姿。
她重又撲進他的懷裏。
有什麼在心裏蠢蠢欲動,她想叫他的名字,想溫柔的告訴他,她的心意。
像是聽到了來自她心底的呼喚,他低頭看她。
漫天飛雪中,他的輪廓美好得如同煙花璀璨。
然而不等她說出口,他已經掠過她的脣,奪走她的呼吸。
桑落目中淚珠掉落,散在風中。
她從未想過愛人,也從不渴求男女之間的感情。
他們開始的那樣荒唐,滿是言不由衷的欺騙。
但是感情往往走心,又不由心。
她可以拒絕一個威赫有名的將軍,拒絕一個家世高貴的公子,卻難以抵抗這個爲了讓她多走路,而每日不停奔波往復的傻子。
爲誰心動,喜歡誰,總有些緣分,像是從第一眼便註定。
她愛着這個愛她至深的公子……
桑落髮着抖、落着淚,扣着他的胸前衣襟,軟軟地迴應。
他吻得越發動情……
她渾身發顫。
每顫一下,他便親得更加溫柔。
捧着她的臉,他的睫毛摩挲着她臉上的嬌嫩肌膚,他們交頸纏綿,交換着呼吸,唾液,心跳。
章熙喟嘆般抱緊她。
真切地感受着她。
他離不開這個女人。儘管嫉妒時刻啃噬着他,憤怒日夜叫他失去理智,還有不安與焦躁,她帶給他太多難以消化的情緒,卻都抵不過這一刻的相擁。
什麼香味,什麼蝴蝶,他通通不想再去理會,只要她在他懷裏,永遠在他懷裏。
“往後,不準再騙我,也不準離開我。”
……
回去的時候,兩個人的外裳都溼透了。
竹西不動聲色地取來的換洗衣物,服侍章熙擦洗換衣。
其他人卻沒有這麼好的城府。
柳泉吹鬍子瞪眼,像是看偷羊的狼一樣,沒個好臉;淮左則是一臉恨鐵不成鋼,他以爲主子至少能堅持一個月。
至於蒙小五,就只會傻呵呵地樂。
青黛同樣在服侍桑落換衣。
“這是走了多久的路啊,一去這麼久~”
桑落紅着臉不說話。
“咱們開了春還要去釀酒賣胭脂不?”
桑落:……
“哎呀,這是被什麼咬了,怎麼嘴都腫了?”
桑落下意識捂住自己的嘴,等反應過來,纔去捂青黛這口無遮攔的。
青黛早就笑得彎下腰。
“有什麼好害臊的,我們早就看出來了。私底下,我還和柳老頭打賭,看大公子什麼時候忍不住,哈哈,還是我青黛姑娘厲害,猜得最準!”
桑落羞得不行,不準青黛再說。
可幸福卻從心底裏開出花來,根本不受控制……
章熙自然是要留下來用晚膳的。
頂着滿屋人曖昧的目光,這一回,換他與桑落獨自在偏廳用膳,將柳泉等人趕去正廳。
桑落卻不如章熙這般臉皮厚。
她仰着臉,燈火照在眉眼上,雙頰如緋,那般皎皎光華,美得驚心動魄。
“你不準再看我。”
這樣的嬌聲細語,不像是拒絕,倒像是邀請。
章熙更加心動,喉間滾動,與她輕聲說笑,“姑娘長大了。”
天地良心,他是真的覺得桑落長開了,及笄後的女孩,一日比一日清洌美豔。
然而姑娘家,長大的又何止一處?
桑落忍不住低頭啐他。
章熙後知後覺地低頭,看到那處如破土嫩芽,一日比一日玲瓏的飽滿。
窗外雪粒沙沙,雪捲風拍打在窗柩上。
然而室內卻暖得春意無邊。
章熙也不禁臉紅起來。
掩飾得喝下一杯酒,卻被嗆得直咳嗽,眼淚花子都被嗆出來。
見他這樣,桑落也顧不上羞,坐在他身邊,撫着他的背順氣。
等他略好一些,再倒杯茶遞給他。
章熙灌下整杯茶,方緩過勁來,“這是什麼酒?”怎麼這麼辣。
桑落拿過酒杯聞了聞,沒好氣道:“是柳先生,他竟將最烈的酒拿出來。明知你不善酒,還這樣捉弄人!”
她夾了塊肉放進章熙的碗裏,“若還辣的話,喫點東西衝一衝。”
擡頭卻見章熙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桑落被他看得又有些窘。
不知爲什麼,自從這回和好,她總是輕易地害羞。
章熙說:“我喜歡你方纔爲我出頭的樣子,有些潑辣。”
還有風情。
桑落被他逗得發笑,又有些羞怯,纖長的手指戳上他傾過來的臉,不許他碰她。
“喫飯,不然我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