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桑落若是走了,柏舟怎麼辦?孤怎麼辦?”
那兩人要是悲劇收場,他蕭昱瑾也落不到好。
何況那個夢境越來越清晰,可見桑落距離死亡也越來越近。
這種時候,更不能出現閃失。
“誰說要真走!咱們將桑落接出來,營造一個桑落傷心欲絕,遠走他鄉的假象,好叫大表哥幡然悔悟,什麼崔婉秦嵐澤,到底誰纔是他最重要的人!
再說了,這兩人鬧了這麼長時間的彆扭,總該和好了。到時候,有大表哥護着,桑落也就不會遇到危險了。”
汪思柔說服人的水平一流,蕭昱瑾顯然已經被心動。
“恰好大表哥最近不在京城,正是天賜良機!
等他回來,西山別院已經人去樓空。哼!叫他也嚐嚐被人丟下的滋味。殿下不知,大表哥如今有多過分,經常許久都不去看桑落一回。將桑落孤零零一個人扔在荒涼的西山。”
蕭昱瑾立刻爲兄弟找補,“不是還有小五他們嗎?也不算孤零零。”
汪思柔諷刺道:“是,桑落不算孤零零。所以大表哥就能左擁右抱?剛好藉此事看看大表哥對桑落的真心。若是大表哥無心,那桑落就真的不回去了……”
“打住!越說越離譜,柏舟怎麼可能變心。”蕭昱瑾駁斥道。
汪思柔立刻反脣譏諷,“那崔婉是怎麼回事?還有秦嵐澤,我不信他不知太夫人和相爺的意圖?男人果真都不是好東西!”
汪思柔對崔婉一直耿耿於懷,對秦嵐澤更是膈應。
蕭昱瑾被她無差別攻擊,也只能無奈地笑笑。
這姑娘又傻又天真,什麼話都敢在他面前說,也是真不把他這個太子當外人。
此時也只能道,“咱們別吵了。照你所說,要把人接到哪裏?”
汪思柔被蕭昱瑾順毛安撫,這才意識到話裏的不妥,臉倏地紅了。拿眼偷偷去瞧,太子殿下仍舊是一副好脾氣的模樣,並沒有生她的氣。
馬上收斂成淑女的端莊,問道:“殿下的意思呢?”
蕭昱瑾沉吟,“既然是假裝離家,就不能去的太遠,可又要瞞過柏舟……那就固安縣,離西山只有半日的腳程,縣城繁華,人口稠密,最是適合。”
汪思柔聽太子有條不紊地安排,只覺得心臟都快要蹦出來。難怪話本里都說認真的男人最帥,這一刻的太子殿下,比什麼許家主,玉郎可美多了!
“都聽殿下的,明日我就去跟桑落說。”
蕭昱瑾囑咐她,“還是別告訴桑落實情。否則等柏舟追上來,知道是桑落聯合咱們一起騙他,你我大概沒事,桑落卻會被牽連。”
柏舟與嶽皇后之間,如今可沒剩多少信任可言。
汪思柔憋屈地點點頭,“桑落不就是騙過大家一兩回,我都原諒了。男人真小氣,桑落太委屈。”
她爲好姐妹打抱不平,蕭昱瑾只能笑而不語。
殊不知,只有真正愛得深的人,纔沒那麼輕易會原諒。
庾太夫人走後,直到晚間,桑落才起身。
她整整睡了一個下午,陷入夢魘,怎麼也醒不來。
還是青黛進來看她,纔將她喚醒。
好一會兒,她都分不清現實和夢境,精神恍惚。
夢境混亂,全是章熙中箭身亡的片段。
血色殘陽,映着大周幾萬戍邊將士屍首的背景,蒼涼寂寥。
她像是一個旁觀的過客,看着玉門關外橫屍遍野,看着章熙苦苦支撐,看着他身中數箭……
每一次,他都費勁地想從懷中掏出什麼,每一次,他都沒有成功。
畫面定格在他倚劍跪地的背影上。
這個名震漠北的大將軍,死亡也沒有叫他倒下。
桑落滿臉淌淚,爲了數萬將士的性命,爲了章熙誓死守護的家國。
青黛卻不知這些,她滿臉擔憂地看着桑落,心中焦急萬分。
今日太夫人來,青黛就知有大事發生。
庾氏走後,桑落將自己關在房中整整一日,她實在擔心,才進來看看情況。
誰知進來就見桑落哭得滿臉是淚,正無聲地喊着,雙手揮舞,也不知夢見什麼,那般傷心欲絕。
青黛見桑落魘住,這纔出聲喚醒她。
“出什麼事了?”
桑落眉眼低垂,聲音還有些剛睡醒的沙啞,“章熙要成親,酒是太夫人身邊的姑娘。太夫人叫我勸他娶妻。”
血氣翻涌,青黛氣得想破口大罵,可顧忌到這是章熙的地盤,憋了許久才道:“這也……太欺負人了!”
“這跟叫你去死有什麼區別!章熙會領情嗎?會覺得你識大體嗎?不會!
他只會更加覺得你不愛他!是騙他!
還嫌你現在過得不夠慘嗎?
怎麼想的呀,叫你勸章熙成親!”
像是快要噴發岩漿的火山,青黛在屋中轉圈,“你可千萬別犯傻!你若當真去勸章熙,就真成傻瓜了。”
桑落仍舊坐在那裏,眼中有迷茫閃過。
“可我現在又算什麼呢?章熙的外室?”桑落頹然坐在那裏,無聲地笑,“不對,我連外室都不算,章熙他根本不要我。”
笑着笑着,眼淚掉下來,“青黛,我從前教你,女子貴在自立,可我現在,連自己是誰都快忘了。
這一重重的身份壓得我快喘不過氣。
青黛,是我錯了。從一開始,我就不該踏足這個圈子,上流社會,根本不是我這種卑賤之人能夠肖想的。”
青黛聽得心驚,“什麼意思?你要做什麼?”
桑落擡頭,定定地看着燭火跳躍,“我還沒想好。不過我總不能叫她如願。”
今天秦小姐若是最後不跟她說那些話,出於愧疚與恩情,她或許真的會勸章熙成親。可秦小姐弄巧成拙,偏偏要在她面前擺大氣正室的款,那她就一定不能叫秦嵐澤嫁進去。
她從來都不是什麼好人,憑什麼她嫁不成章熙,卻要平白爲她人做嫁衣。
日子過得這樣憋屈,總要給自己找些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