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相府姝色 >第230章 意興闌珊
    章熙一路氣沖沖的回去。

    那個涼薄沒有心的女人,她竟會那樣想他,將他比作許宸楓?好,很好,那他就成全她。

    他會娶妻,而她,這輩子都別想走出西山別院。

    在棲雲院門口,他遇到秦嵐澤。

    “勇毅侯,”她叫住他,俏臉薄紅。

    章熙停下腳步,蹙眉看去,神情是毫不掩飾的不耐煩。

    他幾日未休,又剛在桑落那裏受了大氣,此時心情差到極點。

    一句話也懶得說。

    “將軍,我是來跟你道歉的,”秦嵐澤低下頭,有些難爲情,還帶着少女的羞怯,“前幾日太夫人與我去過西山別院,嶽姐姐她……是我沒勸住老太太,對不住。”

    她一身素色淺藍襦裙,頭上是同色系絨花,在冬日暗色的背景下,她整個人清麗如蘭,帶着欲說還休的嬌羞。

    秦嵐澤話中的未盡之意,章熙並沒有全聽明白,或者他壓根就沒往心裏去。

    才因眼前這人跟桑落大吵一架,那可惡的女人甚至放言要離開,章熙現在根本沒有心情聽其他女子說什麼,尤其是秦嵐澤,他只感到無比煩躁。

    “……我家裏有些補品,上次見嶽姐姐她氣色有些不好,將軍,我能不能給她送些喫食?”

    她一臉純善的擔憂,彰顯的是大家女子的氣度,可聽到章熙耳中,卻是高高在上的施捨。

    上等人對下等人的憐憫。

    憐憫?施捨?

    桑落什麼時候需要她,秦嵐澤的饋贈。

    秦嵐澤又將自己擺在哪裏?

    章熙突然意興闌珊起來。

    這一刻,他甚至能共情到太夫人和秦嵐澤去西山別院時,對桑落是如何居高臨下,紆尊降貴的體貼。

    那他呢?

    是否面對桑落時,他也是如此?或者更加過分?

    不等對面再說什麼,章熙徑直走進棲雲院,將秦嵐澤獨留在原地。

    剛繞過影壁,就看到崔婉鬼鬼祟祟地往回跑,顯然她方纔在偷聽他們講話。

    “回來。”

    章熙聲音並不大。

    崔婉卻一溜煙地跑過來,“見過將軍。”

    “最近府裏可有事情發生?”他與淮左一走半個月,並不知府裏的情況。

    崔婉眼睛滴溜溜一轉,開口道:“倒沒什麼大事。就是秦小姐日日都來……府裏都傳,她是未來的少夫人。

    對了,她還想進棲雲院,不過幾次都被我擋回去了。”

    崔婉恃寵而驕的名號早就在相府傳開,因此秦嵐澤並不敢硬來。

    章熙揉揉太陽穴,疲憊道:“下去吧。”

    “將軍,”崔婉猶豫地看了眼章熙,怕打擾到他似的,輕聲問,“我……要到何時?”

    “快了……”

    章熙走遠,聲音輕飄飄落在空中。

    崔婉聽後卻很高興,向已經走遠的人保證道:“我一定好好做!”

    章熙向她承諾過,只要她演得好,事成之後會幫她脫離崔家,讓這世上再沒有崔三小姐這個人。

    雖不知這個“事成”是什麼事,但她相信章熙,這個坐懷不亂,忠貞不渝的男人,一定能信守承諾。

    章熙如往常一樣躺下來。

    像過去的許多個日夜一樣,身體疲憊到極致,卻怎麼也睡不着。

    腦海反覆浮現的,是桑落淚流滿面的臉,她說:“章熙,你放了我吧。”

    他要怎麼放過她呢?

    他已經病了,深入肌理,病入膏肓,而她就是治病的鴆酒。

    深愛着她,又恨極了她。

    愛她的身體與靈魂,恨她的欺騙與僞裝。

    他被情緒左右,反覆折磨,折磨她也折磨自己。

    今日才知,不止是他,她也同樣痛苦。

    原本他想帶她去西北,那裏民風樸素,沒人認識她,知道她的過去。

    他甚至爲她準備了新的身份,崔家三小姐,他們可以在那裏重新開始,他原本計劃解決許宸楓後,就帶她走。

    他們就住在邊城,守衛大周的邊境,以後都不再回來。

    他以爲他們還能回到從前……

    可是信任卻是手裏的沙,抓得越緊,流的越快。

    到最後,兩個人都兩手空空。

    他不信任她,同樣的,她也不信任他。

    她以爲他會娶妻,她竟然相信他會娶別人。

    頭一次,向來不肯服輸的章熙被擊垮。

    他也感覺很累,心永遠在半空飄着,沒有止境,看不到歸處。

    第二日一早,上朝前蕭昱瑾叫住他。

    蕭昱瑾道:“昨日的事,是孤和柔兒胡鬧,桑落完全不知情。孤是看你們彆扭鬧了這麼久,如今又多了個秦小姐,這纔想了個餿主意,帶桑落出去好叫你着急。

    桑落本來不想去,是柔兒騙她說是去接你,她才肯出來。你再不要跟她生氣,柔兒說她天天都在那個小小的院落等你。你說你們兩個,明明相互有情,幹什麼這樣跟自己過不去。”

    章熙沉默地聽完,期間沒有說一句話。

    下朝時,王佑安又請他去喝酒,有事跟他說。

    章熙自然不願理會,王佑安卻也說是關於桑落。

    於是,他們破天荒地坐在一處,還是回大打出手的那家酒樓。

    章熙問:“你想說什麼?”

    王佑安卻是斟酌再三才開口道:“首先,我要向你說聲對不住,不只對你,還有桑落和相府,這回的流言,是我連累了桑落。”

    章熙冷笑,他當然知道流言背後推手是誰,不過是不在意罷了。那些虛名,歌頌或是唾罵,他不在乎,“收起你那些無謂的心思,就不會惹出這麼多事了。”

    王佑安苦笑一聲,帶着無盡的落寞,“是啊,可不就是無謂的心思。我今天來,就想跟你說,她既認定了你,請你別辜負她。”

    章熙心中一動,繼而不動聲色道:“哦?”

    王佑安不疑有他,繼續道:“上回見她,我便告訴她你要娶秦小姐爲妻,想叫她跟我走……”

    “王佑安!”章熙將茶杯猛地置在桌上,茶水四濺,此刻根本沒有人在意。

    果然!

    他就知道!

    桑落所有的不對勁都是因爲王佑安!

    “她是我的女人。”忽略掉心底的心虛,他對王佑安宣示主權。

    王佑安木然地看着他,“我知道,她拒絕了我。可她即便出身不夠,卻一直是驕傲的,你若當真娶妻,叫她做妾,甚至是外室,會比殺了她還殘忍。”

    王佑安說:“你可能不知,或者只知道一些關於她從前的事情,我派人去南邊找她時,全都知道了。一個七歲的小女孩,要養活她自己和弟弟……”

    章熙坐在那裏,靜靜地聽王佑安講述桑落的過去。

    甚至姿勢都沒有換一下,他面容平靜像是在閉目眼神,只是不斷起伏的胸膛泄露他此刻不平靜的心情。

    最後王佑安道:“好好待她,她真的已經吃了太多的苦。”

    章熙這時才睜開眼睛,眼神清明,深邃清冷,他鄭重道謝:“多謝你告訴我這些。”

    王佑安無奈一笑,仍舊是京城風華無限的玉郎,可笑容卻多了幾分滄桑,“我也只能爲她做這麼多了。”

    從酒樓出來後,章熙騎馬直奔西山。

    他此刻心念如潮,心中更是有無數的話想要告訴她,想要說對不起,想要說我愛你,想要說原諒我,想要說別離開……

    風迷住了眼,他的嘴邊嚐到了溼鹹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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