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相府姝色 >第233章 離別
    等桑落醒來時,章熙已經走了。

    摸摸身邊已經沒有溫度的牀榻,桑落重新閉上眼睛,默默道:

    “章熙,再見了。”

    在西山別院的日子,曾經漫長得看不到盡頭。

    原以爲這院子到最後會只剩下她和青黛,誰曾想,她卻是第一個離開的人。

    東西是一早就收拾好的,值得一提的是,柳先生與她們同行。

    “你們兩個姑娘家,孤身上路怎麼能行?我與你這女娃有緣,跟你們一起走。”

    桑落自然要推辭,柳先生卻很堅持,“當初我還欠你一個心願,就拿這個抵了。反正我孤家寡人一個,小五的病也好了,咱們正好作伴。”

    人和人之間的緣分真的很奇妙。

    她與柳先生的相處時間並不算久,短短兩三個月,柳先生卻像是她積年的長輩一般。他看似不羈,實則內心十分細膩溫良。

    如今,柳先生已經是她的義父。

    今早章熙走後,小院的人都知道,桑落也要走了。

    小五很捨不得,卻沒有像往日那樣鬧着要跟上,像是一夜間開竅長大了似的,他只跟青黛說:“你等我,長大我就去找你。”

    一句話叫青黛紅了眼睛。

    竹西沉默的看着桑落等人將最後的行李物品裝車,直到全都收拾妥當,要走時,他拿出一個錦囊,遞給桑落:

    “外面處處都是用錢的地方,這個你拿着,會用得到。”

    桑落打開錦囊,裏面是枚印章。

    同章熙曾給自己的那枚不同,這枚印章是黃玉所刻,金蟾圖案。

    “以後若遇到困難,拿着這枚印章去附近的商行,那裏有我們的人,能幫你。”

    桑落握緊手中的印章,“多謝你,竹西。”

    竹西與淮左是章熙最忠誠的左膀右臂,可長久以來,她都跟淮左更熟一點。

    淮左更像鄰居家吵吵嚷嚷的大哥哥,喜怒都在臉上,竹西則是成熟而理智的。

    竹西對她,多是沉默的冷眼旁觀,就像這回——最近她一直在收拾要走的東西,他全都看在眼裏,卻一言不發。

    也沒有告訴章熙。

    桑落知道竹西並不喜歡自己,就像現在的淮左一樣,認爲她拖累了章熙。

    可他卻嚴格執行章熙交代的任務,細緻周到地照顧她,即使因爲她,竹西被迫困在這西山小院裏,做一個憋屈的管家,不能在外施展自己。

    好在,她終於要走了。

    “保重。”

    竹西看着桑落上了馬車,對面前這個清美絕俗,卻命運多舛的姑娘說了道別。

    ……

    章熙今晨很早就醒了,他習慣每日卯時準時起來練武。

    可今早卻有些不同,懷裏有個香香軟軟的小人,正窩在他懷裏睡得正酣。

    她面朝自己,噴出的熱氣灑在他的胸膛和下頜處,輕輕地,熱熱的,像只小奶貓,叫人從心底感到暖意。

    美好的他有些不敢面對。

    他不想驚醒她,於是輕手輕腳的將手臂從她身下抽出來,逃也似的走了。

    天氣很不錯,天空純淨得沒有一絲雜質,透藍如洗,冷冽清新,章熙只覺精神都爲之一振。

    他如常去上朝,下朝後去城北大營巡視,一直忙碌到傍晚,方纔回家。

    他一直表現得很正常。

    一整日的忙碌,他也無暇去思及其他。

    他發誓他在努力,變回沒有遇到嶽桑落前的章熙。

    只是回府的速度越來越慢,在入府門的那一瞬間,他幾乎要調轉馬頭往西山去。

    他同樣剋制住了自己。

    他想,他會慢慢習慣。

    只是,心好像空了一個洞,喜怒哀樂所有的情緒都已經通通丟了,從前他被情緒掌控,如今,情緒將他拋棄。

    一切都變得索然無味起來。

    他有些麻木地往回走。

    路的長短遠近,時辰早晚,他都失去了判斷,後知後覺地,他心裏開始密密的痛起來。

    然後,他聽到有人喚他,“勇毅侯……”

    是個女子,立在棲雲院門前。

    嫋嫋婷婷,佳人如玉。

    “何事?”

    “年節將近,聽說西市近日南北商販聚集,很是熱鬧……我從小在江南生活,還沒有見過北方市集的熱鬧……”

    秦嵐澤邊說邊觀察章熙的神色,見他始終淡淡的,看着不遠處廊下懸掛的燈籠出神,也不知有沒有在聽她講話,她便改了原本的說辭,“……聽說岳姐姐也是南邊來的,嵐兒想約她一起去西市遊玩,可以嗎?”

    在聽到嶽姐姐三個字後,章熙終於正眼看向她,他的眼眸深邃,清冷得像是山巔白雪,秦嵐澤有些緊張,不由屏住呼吸。

    章熙問:“你爲何想請她?”

    秦嵐澤輕聲道:“嵐兒初回京城,與京中的閨秀們都不熟,嶽姐姐同是南邊來的,我見了她便覺得親近。而且……”

    她怯怯的擡頭看他,嬌羞盡顯,“嵐兒想與嶽姐姐好好相處。”

    其實作爲當朝兵部尚書唯一的嫡女,秦嵐澤這樣紆尊降貴,處處向一個聲名狼藉的女子示好,已算是大度難得。

    更是變相的在向章熙表明心意。

    她會與桑落好好相處,善待妾室。

    章熙卻絲毫不覺,他又問:“你既要請她,爲何不問她卻先來問我?”

    秦嵐澤一愣,感覺這話有些怪怪的,她解釋道:“……我怕我冒然去請,嶽姐姐會不高興。”

    其實秦嵐澤是個很聰明的女子,在章熙面前,她將自己放在一個很低的位置。看似在說自己的不是,可細品之下,卻會讓人覺得是桑落不識好歹。

    章熙輕笑,“是嗎?”

    秦嵐澤便也跟着笑起來,柔順可親,點着頭道:“是……上一次我與太夫人去看嶽姐姐,她好似就不大高興。”

    聽聽,多麼不知分寸,嶽桑落真是個沒有教養的女子。

    太夫人大老遠去看她,她竟還敢不高興。

    章熙不由笑容更大。

    他看向秦嵐澤,神色卻冰冷如霜,帶着冬夜的料峭冷意。

    “既然怕她不高興,那以後就別出現在她面前。還有,你出現在我面前,我也不高興。”

    說完,章熙轉身往外走。

    越走越快,越走越快……

    到最後,他忍不住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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