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劍匪 >第93章 離去
    陸英不問他會用什麼法子甩下莊七,換了個話題,悠悠笑道,“莊峯主修爲高深,討世劍又不懼邪魔,此時讓他做另外一件事,也是恰好不過。”

    說完她揮了揮手,大門的結界驟然消散。

    下一刻,莊七便跨過門檻,繞過屏風,來到九亥面前。

    莊七不知道二人談了什麼,見九亥神色如常,陸英也是一副笑吟吟的樣子,更加琢磨不出事情。

    陸英已閒坐在貴妃榻上,吐了口菸圈,“解印的事情可以先放着,眼下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事關當年的燕洲之亂,需要儘快解決”

    莊七眉頭一皺:“有話快說。”

    “我派出去的探子,在三途教據點周圍發現了股魔氣,極其詭譎,像極了燕州之亂時的魔氣。”陸英語氣鄭重了點,繼續說:“我懷疑三途教想再起招魂陣,但我幾經試探,都找不到他們據點的入口,希望莊峯主相助。”

    莊七盯着陸英:“你知道三途教據點?怎麼找到的?”

    “我在幽州蟄伏几十年,總能查出一些事情。”陸英目光坦然,道,“此事查明,也能夠洗刷守淵人的冤屈,莊峯主應該不會拒絕。”

    話音剛落,莊七就將一張輿圖甩給了她。“將據點標出來,我明日出發。”

    陸英看清輿圖後,詫異道:“這張輿圖詳細得與我手中的不相上下,你哪來的。”

    莊七冷嗤一聲:“一個傻子給的。”

    陸英輕笑一聲,沒在廢話,在地圖上標出了位置,揮手將輿圖還給他。

    莊七接過,與九亥同時皺眉。

    “幽都遺址?”

    “沒錯。”陸英也微微蹙起了眉,“說是遺址,但那只有一片湖水和殘垣斷壁,若非我的人親眼看見一批鬼道的反覆出現在那,也無法斷定是據點。”

    “明日我們出發。”莊七收了輿圖,忽然轉了個話題,衝陸英道,“你不回不悅樓?”

    “回去?”陸英輕哼一聲,“我爲什麼要回去。”

    莊七挑眉,道:“你不想念崔耿?”

    陸英微微一窒,手撐在楠木扶手上,又露出一絲笑意:“想,當然想。只是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等幽州事了,自會去劍宗尋我閨女。介時我們母女喫香喝辣,去他的不悅人。”

    莊七晃了晃手中不悅人的令牌:“想見不悅人說一聲就是。”

    陸英不屑一顧的笑了笑,隨而衝門外招了招手。

    守在門外的少年連忙跑進來,討好似的蹲在貴妃榻下。此時半張狐狸面具已推到額上,露出一雙桃花眼。

    莊七已認出,這就是剛纔守在櫃檯裏的少年。

    陸英揉了揉少年的頭髮,笑得曖昧:“去,給二位貴客尋一個幽靜的好住處。”

    莊七大方頷首:“陸夫人體貼。”

    “叫我坊主。”陸英嗔了他一眼,拿煙桿拍了拍少年,“去吧。”

    莊七也沒再廢話,和九亥並肩跟着少年踏出了雕花大門,轉身下到第八層。

    少年領着他們繞過圍欄,來到右側房間,打開了門,說:“頂上的三層,都是坊主的地盤,平時不會有人來,二位且放心。”

    既是陸英的地盤,房間陳設自是如主人一樣奢靡富麗,燭臺都得鎏金鑲玉。

    莊七扯了扯嘴角,實在對陸英的品味欣賞不來。

    少年已經悄無聲息的退下。

    莊七將門關好,抵着門板,衝着九亥挑了挑眉:“好心肝,你和陸英單獨聊了這麼久,不和我透個底嗎?”

    九亥在小桌前坐下,睨着他,忽然說:“有酒嗎。”

    莊七眼睛一亮,倏地來到旁邊坐下,從納袋裏拿出一罈子酒。“李無常可送了我不少好酒,這酒醇香,帶些清甜,你肯定會喜歡。”

    說完又生怕反悔,又拿出酒杯,自顧給他滿上。

    九亥沒有喝,將酒罈推給他,眼裏露出一絲笑意。“你若能將它全喝了,我就告訴你一些祕密。”

    莊七挑眉:“我記得以前,你可從不讓我喝酒。”

    九亥睨着他:“你有哪次沒喝?”

    莊七大笑,拿起酒罈仰頭豪飲。

    九亥沒有阻攔,只是靜靜地看着莊七,端起了酒杯,也抿了一點酒味。

    莊七猛然放下酒罈,打了一個酒嗝,眼中仍是清明。“心肝兒,我都喝了大半壇,要不透個底,突然讓我喝酒,怪慌的。”

    九亥放下酒杯,沒再看他,低低地說:“討世劍是所有魔修的死敵,即便去了三途教,你也能全身而退,但是我在的話,興許會拖累你。”

    莊七一怔,立即反駁:“你怎麼會是拖累!若沒你,我早死八百回了。哪次不是我靈力虛脫,你照顧我的!?這是陸英和你說的?我去找她算賬!”

    九亥連忙拉住他,搖頭道:“後半句是我的想法。莊七,我想快點解開封印,也想趕緊查清燕洲之亂的真相。若非我的身份,我們也不會四處逃亡,是我拖累了你。”

    莊七垂眸注視着他,往昔傲然的眉宇裏,蒙上了一層淡淡的憂愁。

    他的九亥,曾是那麼驕傲的一個人。這麼一瞬間,他感到無比心疼。

    “你在說什麼傻話。”莊七蹲了下來,倚在九亥懷裏,輕聲說:“驍從和渺塵聯手造就了我,但他們決定不了我的將來。九亥,沒有你,我走不到今天。你是我堅不可摧的盾,怎麼可能是拖累!”

    高大的身軀這麼一蹲,猶如溫馴的巨獸。

    九亥垂下眼捷,五指滑進他的髮絲,幽幽一嘆,“剛遇到你時,你還跟孩子一樣,成日傻笑。”

    莊七聞言擡頭,直愣愣地望着他。

    九亥眼神裏透着少有的溫柔,語氣都輕了幾分,“那會我就想,將百年恩怨情仇和守蒼生的責任,都壓在一個孩子身上,是多麼可笑瘋狂,還有殘忍。”

    莊七心頭一熱,張了張嘴,卻半晌吐不出話。那些人對他施以恩惠,又將無數責任壓了過來,從未有人在意他想不想,願不願。一生所遇之人裏,怕是隻有眼前這個人,會爲他不平。

    像是碰了酒,今晚九亥的話也格外多,他輕聲繼續說着。“師父曾說無欲則剛,我也一直這麼認爲。我費盡周折的推開你,疏遠你,可閉關的時候睜眼是你,閉眼也是你。試劍崖的兩年,你說我過得不開心,但實際是我最歡喜的兩年,那會風雨未至,只有你我”

    莊七喉嚨滑了滑,澀然地說:“那會我是傻子,只當你是受我強迫,勉強和我在一起我真後悔,我”

    九亥止住了他的話,溫聲說:“兩年足夠了。你讓我看見朝霞星辰,綠葉花紅,歲月安好,還有餘生盡頭。”

    眼眶無聲無息的紅了。

    莊七仰起頭,湊上了脣。

    酒氣撲鼻而來,他將餘下心事,點點滴滴,盡藏在溫柔繾綣的吻裏。

    屋內早就被地龍燒旺,也將馥郁酒香,催成醉人的情藥。

    莊七頭一遭地被壓在了帳中,他努力睜着眼想看清九亥,卻陷在柔情似水的眼裏無法自拔。莊七覺得自己醉了,他被涌動的情潮反覆拉扯,在似醉似醒裏來回穿梭。

    九亥的溫柔如同潮汐包裹着他,馳騁着,俘獲着僅剩的理智。

    半醉半醒間,耳邊依稀傳來他的低語呢喃。

    幾近模糊的意識裏,莊七依稀聽見一句“相信我。”

    一縷光線透過厚重的雲層,打在了朱閣檐角上。

    陸英卸了面具,提着煙槍倚在圍欄邊,俯視而下,紅綢搖晃,昏暗的大堂裏一片狼藉,狂風吹得門扉哐哐作響。

    吱啞一聲,緊閉的門扉打開。

    陸英剛轉過頭,門板就要合上,在關上的瞬間,她依稀看見圓桌上留着一封書信。陸英沖人笑道:“你不怕他醒後發瘋的找你?”

    “他不會。”九亥淡淡道了句,語氣篤定。

    陸英恍惚了一下,隨後抿脣一笑:“走吧,先用換骨術改變下身形。”

    莊七這次睡了很久,他穿梭在不同的夢境裏,但每個夢境都有九亥的影子。一句句低語呢喃隨着時間愈發清醒。

    在恍惚之中,他彷彿看見九亥離開的背影。

    “九亥——!”

    牀上人猛地發出嘶喊,一下坐起。

    地龍仍在燒着,牀榻猶有餘溫。莊七看着空無一人的牀側,恐懼頃刻遍佈全身。

    他慌亂的從牀上爬起來,快速打開窗戶,傍晚的霞光毫不留情地灑進眼裏。他一下墜入冰窟,手指不由發顫。

    莊七轉身想要衝出門,卻又被一封書信攔住腳步。

    這封信的內容很短,不過寥寥數語。

    莊七來回看了數遍,最後無力地垂坐在凳上。

    九亥是驕傲的,他容忍不了無法和愛人並駕齊驅,就如同多年前的莊七,也無法容忍自己被九亥護在身後。

    過了半晌,莊七盯着信幽幽一笑。“你要鬧,那就鬧個天翻地覆。”

    片刻,一道黑影驀地劃破雲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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