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帝庭春深 >第2章 第2章
    清夜無塵。

    林林總總的人和事堆疊起來,祝聞語倦極,精神不小心間鬆懈下去,便瞬間被睡意包裹,不一會便蜷在椅子上軟綿綿的睡了過去。

    春錦想喚她回屋去睡,只是瞥見祝聞語眼下的那一抹淡青,心頭一陣酸澀,最終只是替她又將外袍攏了攏。

    主僕二人相互依偎着入了眠。

    祝聞語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只道是被那院外激烈的撞門聲吵醒的,昨日才哭過的眼此時又澀又痛,費了幾分力氣纔看清了那才矇矇亮的日光。

    被人擾了清夢,祝聞語十分不悅,皺起眉頭啞着聲開口:“春錦,你去看看,院外是何人在喧鬧?”

    春錦也還帶着幾分神志不清,呆愣愣的答了聲是,拖着步子往外走去。

    誰知還不過半盞茶的功夫,春錦的尖叫聲驟然響起:“你們不能進來!啊!”

    祝聞語猛地清醒,掀起身上覆着的的袍子,顧不得這寒冬臘月的天氣如何冷,穿着單衣便衝了出去。

    踏進那院中,面前景象頓時讓祝聞語眉宇緊緊蹙起,只見數個精壯的大漢擡着木箱毫不避諱的排隊進了王府,此時堂下,一個穿着騷氣粉色直裰的猥瑣男子吊兒郎當的站在中間,他身旁,一個身着棗紅色裙衫臃腫婦人身影正在對着那些壯漢指揮着,尖銳又難聽的聲音盈滿了院子。而春錦此時卻像是被人推過一把,跌坐在門邊。

    “住手!”祝聞語沉下臉,聲音冷冽,疾步朝那些人走去。

    那二人聞聲,回過身來,那婦人窄眉細眼,一張長滿橫肉的臉寫滿了精明,和祝聞語的視線對上,只是淺淺打量了一眼,便露出了鄙夷之色,拖腔帶吊的開口:“見過長寧郡主。”

    那男子更是毫不掩飾,油頭粉面,卻要故作風雅在這寒冬臘月裏拿着一把摺扇裝腔,看見祝聞語的一瞬,眼中有亮色劃過,□□裸的目光讓祝聞語胃中一陣翻騰,她認得此人,就是皇后口中的表弟,喬氏那個不成器的侄子喬旭,往日在京中就是出了名的紈絝子,終日流連煙花巷,喫喝嫖賭無惡不作,自打喬氏被擡了外室之後,每到年節,喬旭總會不知羞恥的上門來打秋風,討些銀錢,甚至還恬不知恥的要求喬氏去給父王吹枕邊風,在京中給他尋份美差。

    “混賬東西,誰允許你們擅闖榮王府!”祝聞語怒聲呵斥。

    這時,那個身穿棗紅色裙衫的婦人走上前來,蹲身行了一禮,嬉笑間,頓時露出兩顆金牙來,“妾身姓陳,是這錦陽城裏的官媒,外頭都叫我陳婆子。”

    只見陳婆子側身望向喬旭,聲調頓時拔高几分,以顯示尊重諂媚:“這位爺想必郡主認識,是咱們皇后娘娘嫡親的表弟,郡主真是好運道,能得娘娘賜婚保媒,這可是親上加親的大喜事哪。”

    祝聞語拳頭緊攥,不知不覺,指甲深深陷進掌心,她用餘光瞧去,那喬旭這會子正一眼不錯地盯住她,甚至大剌剌的向着她的胸前看去。

    “這門婚事我未曾答應。”

    祝聞語雖氣,依舊保持着冷靜和體面:“過後我自會找皇后娘娘陳情,請你們立馬離開。”

    陳婆子嘿然一笑,衝衆人道:“瞧,郡主竟害羞了。”

    說着,陳婆子一扭三搖地走上前來,從頭到腳地打量祝聞語,笑道:“這兩家豪門貴族相親,中間媒人尤其重要,老婆子得看仔細了,譬如若要看小姐是不是嬌養出來的,頭一個得查這雙手,究竟是粗厚還是纖細,再譬如看小姐乾不乾淨,那得檢視耳朵背後有沒有髒污,再譬如看小姐清不清白……”

    那陳婆子忽然抓住祝聞語的胳膊,一把將祝聞語的袖子擼起來,頓時,她那如藕節一般的玉臂袒露在衆人面前。

    陳婆子摩挲着祝聞語臂內的那點圓圓紅痣,曖昧笑道:“守宮砂完損無缺,恭喜喬少爺,得了個清白貌美的佳人!”

    啪!

    祝聞語怒不可遏,揚手就甩了陳婆子一耳光,淚在眼眶裏打轉兒,執拗着不肯在這些腌臢人面前掉落,對着陳婆子叱道:“你算什麼東西,竟敢對我拉拉扯扯,再怎麼落魄,我也是皇親國戚,也還是皇后親妹,你敢當着衆人的面輕賤我,便是我現在殺了你,也沒人會說我半句!”

    喬旭手捂住口,輕咳了兩聲:“陳婆子,你也太放肆了些,辦正事要緊。”

    陳婆子撇撇嘴,揉了揉被打疼的側臉,從懷裏掏出一張單薄的禮單,只是剛纔被祝聞語教訓了一巴掌,此下對上她的目光,瑟縮着不敢上前。

    喬旭卻急不可耐,一把奪過那禮單,上到祝聞語跟前,油嘴滑舌道:“郡主,請。”遞過去的那瞬,極不老實的想去摸祝聞語的手,被祝聞語一記眼鋒掃過來嚇了回去。

    片刻,喬旭又回過神來,這臨崇早就被滅了,哪還有什麼長寧郡主,自己還能被她一個小丫頭片子唬住不成,這才又挺直了腰板,陰陽怪氣的說道:“郡主可要好生看着,我們喬府如今是皇后娘娘的本家,郡主能嫁給本公子做正妻,可是好大的福氣。”

    祝聞語垂眸看向那張禮單,作爲聘禮的文書卻只有單薄的一頁紙,上頭寫着酸棗木桌椅箱櫃一套、首飾頭面一套、綢緞衣裳三套……摳搜寒酸的甚至不及春錦平日用的飾物,祝聞語看着看着,不禁冷笑出聲,眼裏輕慢鄙夷之色甚濃。

    可這副模樣落在喬旭眼中,更像是被這份禮鎮住了,喬旭語氣愈發得意:“郡主可要懷着感恩的心,日後嫁到我家,要好好在府中伺候公婆,打理家事,爲本公子開枝散葉,不能總像以前那般日日拋頭露面,更端不得那貴女的架子”

    祝聞語知道,這喬旭可不像陳婆子般輕而易舉就能震懾住,揉捻着那張紙,定了定神,問:“既然下聘,爲何沒有長輩前來?讓貴府當家的來和本郡主說話。”

    喬旭嘴皮子一翻,隨口便答:“我爹孃身份尊貴,這等小事,哪需要親自過來,再說,如今那王爺和王妃都淪爲階下囚了,來了,王府中哪有人接待。”

    話裏話外,愣是要將祝聞語和王府踩進土裏。

    “是嗎”祝聞語低頭輕笑了兩聲,下一刻,那紙禮單便被撕了個粉碎,在喬旭猝不及防間全部揚在了他臉上。

    “你,你,你這小賤人,給臉不要臉你,別不識擡舉!還當自己是那個千金萬金的郡主,我告訴你落敗的鳳凰不如雞,哼,那萬花樓裏的姬子都比你強上幾分,給幾個錢,讓跪就跪,讓躺就躺!”喬旭惱羞成怒,那張賊眉鼠眼的臉憋的通紅,喘着粗氣,指着祝聞語咒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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