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一點，姚芳剛處理完工作上的一些問題，見兒子沒起來也不忍叫醒，不喫早餐和午飯總歸對身體不好，便敲了門叫他起來。
喫完飯沈木又玩了兩小時遊戲，越玩越沒勁，扔了遙控器找不到手機纔想起來凌晨的時候手機關機了一直沒充電，又回了房間拿手機，插了充電器，走到花房看也不見劉阿姨，估計是去親戚家拜年了，母親也不在，幾年來他都這麼過來，今天卻覺得格外冷清。
只能上二樓逗小紋，曲腿坐在沙發上，把小紋放在大腿上，食指揉了揉它下巴，拿了手機看到□□有99+未讀消息，是同志羣的，微信有二十多條文諶發來的信息。
第一條是一張透過車窗拍的風景，玻璃窗倒映上能隱隱約約看到文諶拿着手機的手，沈木放大圖片，這個少年全身上下每個細胞每時每刻都對他散發着吸引力，自己大概已經病入膏肓。圖片的下一條信息是隔了半小時後發的：
你肯定還在睡覺（附上一張圖）
圖片是文諶下車的時候拍的街景，是沈木記憶裏從未出現過的景象，老舊的小巷區，在小縣城裏這種街景並不少，家家戶戶都貼着對聯，掛着燈籠，門口插着幾根香，看起來和平常所見沒什麼不一樣，但給人的感覺卻很特別。
接下來都是連續好幾張圖片，外婆家的小區門口，門牌還是那幾個字，只是不一樣了，九年裏不知道換了多少版；房屋旁的小院裏種的一些蔥啊蒜，隔壁院伸過牆頭的三角梅；午餐桌上豐盛的菜餚；文諶全是小狗崽子小腳印的板鞋……文諶還真是男女通殺，連狗崽子都想拜在他的褲管下。
最後一張是全家福,文諶站外婆身後,右邊緊挨着劉週週,劉週週旁邊大概是文諶的母親,文諶與她六七分像。中間兩張椅子坐二老,只是右邊是外婆,左邊卻是一張黑白照,大家都笑得很開心,包括黑白照裏的那個笑容也一併定格在這裏。那個嫌棄他們擾他釣魚的老頭兒不在了,沈木心裏涌出一股酸楚。
隨後文諶發來一張玩具車圖,是那個被他修好的玩具。沈木直接給他撥了語音電話，那邊很快就接通了。
“終於捨得醒了？手機還關機，大年初二還搞失蹤呢？”文諶的聲音就在耳邊，機械擋不住的磁性，像重力的吸引，很踏實的感覺。
“外婆身體還好嗎？”沈木說。
“嗯，年前生了一場病，現在好多了。”
文諶沉默了幾秒又說：“外公是前兩年走的，老人就喜歡留舊物，玩具都給我好好地收在箱子裏。”
“不知道她還記不記得我。”
“女娃娃兒一樣咧小娃子，累個記不得。”文諶笑了起來，方言學得四不像。
“你住嘴，小紋都沒你這麼幼稚。”沈木站起來走近陽臺，把小紋放進飼養箱，往樓下光禿禿的桃枝上看又說道“我刷到一條微博，某jt所被挖出來了，所長非法經營，拘禁他人，人身傷害……判了九年。”
“這是去年的案例了，今年還能被你刷到。”
沈木猶豫，“那是我網速慢了，那你……怎麼看他們。”
這一刻文諶有點混淆，沈木爲什麼會突然聊到這個話題，他也是嗎？像翻騰的海浪，一浪接一浪，是自己的心跳，他呼吸加重了，客廳傳來的吵鬧聲掩蓋了這細微的變化。
“你……”
沈木聽到他的聲音有明顯的變化，雖然只有一個字，但他對它太熟悉了，文諶是無法接受嗎？他有點害怕，忙道：“不是！我是，就是想問問你。”沈木覺得自己慌張過度反常了，捂着眼睛，心想完了，這輩子都不想說話了。
“不是？是什麼……”對方問。
“我不知道我原本就這樣，還是因爲遇見你所以我纔是這樣。”破罐子破摔，高冷人設不能崩，沈木很快恢復如常，這句話是以平靜的口吻說出來的，聽似毫無波瀾，手機兩端的人內心卻早已波濤洶涌。
“我說我喜歡男的，準確來說，我是隻對你有這種感覺，而你是個男的。”
那邊低笑了一聲，說：“我真的從未懷疑過自己的智商，我今天才相信談戀愛真的跟智商沒關係，我早該看出你喜歡我的。沈木，等我一下。”
“嗯？”
文諶出了門口，上到樓頂。
這一刻沈木卻覺得十分漫長，有點像家長給孩子查高考分數，又緊張又有點害怕，也因爲文諶的話讓他內心暫時無法平靜下來。
我沒想過我會那麼早就能遇到一個和我一樣，我喜歡他並且他喜歡我的人。沈木，我挺喜歡你的，我們早戀吧。”
偌大的客廳裏很安靜，沈木覺得自己心率可以趕上沸騰的水。文諶的出現，讓他原諒了之前生活的所有刁難，沒有讓他繼續止步於此，或許決定太過潦草，但他決不可以錯過，他沒有想過將會和文諶一起面臨着什麼，因爲他不在乎那些東西，現在只想和他在一起。從小的性格讓他養成了習慣，喜歡，想要就一定要說出來。
沈木笑着回答：“好，我們早戀吧，文諶。”
“我後悔剛剛跟你表白了，我現在就想見你。”以朋友的身份想他不比現在以男朋友的身份想他更強烈。那個人是你的男朋友了這種想法讓他恨不得馬上衝到沈木面前。
“我也想你，明天見。”上一分鐘是跟朋友通話，下一分鐘就變成了男朋友這種感覺很微妙，給人一種無法言喻的幸福感。
晚上十點多沈木收到了文諶的信息，他說回到m城了，兩個人都忍着去見對方的衝動。過度的興奮感讓他睡不着，點開家親羣，看了衆夥閒聊，沈木點擊發了一句。
木已沉舟：我成功了
540：？啥意思？
540：沒聽懂
芹生：？？！！！
木已沉舟：我成功了
member：這速度也太快了，弟弟
芹生：男人不能說快，快呸呸呸！
member：呸呸呸！我都還沒來得及出謀劃策呢，史上最快脫單速度啊！
member：弟弟，你是不是耍我們的
木已沉舟：我們應該算竹馬之交，只是重逢後我一直不知道他喜歡男的
member：不管怎樣，是好事，恭囍恭囍！
芹生：蒼天啊，我還是個單身修勾勾，連個高二小弟弟都脫單了，哭泣~
540：芹生再嚎你也來不及早戀了
540：未成年人要注意安全哦~
芹生：雖然我單身，但是弟弟要注意身體啊
木已沉舟：？？
嗒嗒嗒：剛進化的小弟弟，哥哥來傳授你知識
一分鐘後，這個ip名爲嗒嗒嗒的人連續分享了好幾條“xxx健康小知識”“xx安全措施”“xx未成年人保護法”。
沈木隨手點了一個進去，趕緊摁掉手機，沒再點下去。這tm還知道我是未成年啊！沈木關了手機，睡覺。
豎日，冬日的陽光從未拉好的窗簾縫隙裏照射到房間的地板上，新年後的第一縷冬陽，即便沒有溫度，沈木伸手時還是覺得有一絲絲的溫暖。睡到自然醒的感覺很滿足，文諶是不是忘記自己剛交了個男朋友？沈木放在枕邊的手機一點動靜都沒有。
他舉起手機，文諶就發來了兩條信息。
文諶：早啊，你男朋友今天可能沒時間去找你了，對不起啊
文諶：想你
沈木回了句“我也想你”，就把手機扔牀上到洗手間洗漱。雖然男朋友第一天就放鴿子，但一想到男朋友是文諶，他已經在腦海裏興奮地抱着枕頭在牀上滾兩圈了。他拍了拍腦門，繼續擠牙膏刷牙，戀愛讓人變弱智。
喫完午飯，沈木搬了躺椅在院子裏曬太陽，正午的太陽暖烘烘的，穿一件衛衣也不冷，曬得很舒服。今天母親沒有出門，和劉阿姨在花房裏整理花草，劉阿姨在跟母親講花草在冬季要怎麼保養，她們聲音不大，傳到沈木的耳朵裏，很舒服，他意識漸漸模糊。
“小木看起來好多了，夫人您真是操碎心了。”劉姨說，這些年沒有人比她更瞭解姚芳有多苦，一邊打理事業一邊爲兒子擔憂，姚芳是她見過最堅強，也是最強的母親。
“這孩子從小就愛睡覺，從小就很讓人省心。”很小的時候就不愛哭不愛鬧，見到什麼新鮮的東西咧嘴就笑，誰見了都想抱一抱，捏一捏。慢慢長大後也很乖巧懂事，也很活潑，上幼兒園就從未讓她擔心他會跟別的小朋友處的不好，是老師眼裏的模範好孩子，很聰明，又不鬧心，也許是因爲前九年太讓人省心了，後面的幾年裏，兒子的情況讓她近乎崩潰。
現在看到兒子恢復的樣子，她的擔子輕了許多。心理默默道，陽哥，咱們兒子會好好長大，健健康康成人，他學習很好，他現在也會笑了，我知道你一直在看着，她笑了笑，剛剛模糊的視線慢慢變得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