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傍晚，我兄弟曉生給我打電話，說起你們在城邊區老宿舍喫燒烤閒聊，說你猜那個徐海殺人藏屍酸菜缸，讓我帶人去那現場查看酸菜缸，這一查看，還真被你猜中了，老弟你挺神啊”
“噢……那人叫徐海啊？”張文謙遜的微笑“……我也亂猜的。”
“嗯……”周隊長和顏悅色:“……今天找你來，你也別多想，我們辦案講究手續，所以今天找你詢問。咱倆通過你哥我弟以前熟悉，不見外，所以詢問你的時候我得迴避。現在手續結了，我還得代表公安局謝謝你”
“噢……”張文又靦腆了，有點語無倫次“……唉，不用謝，方方面面……這不應該的嘛……這沒什麼……我也就那麼一猜……”
他不適應這種冠冕堂皇的正式聊天，說話間不覺左顧右盼。
忽然瞥見辦公室右牆，那立擋着一快移動的白展板，張文不知怎的心頭又是一凜，似有一陣冷風吹過右邊頭髮，張文忽然縮着脖子打了個冷戰。
眼看到了中午，周隊長邀張文出去喫個便飯。張文謝絕了並告辭。周隊長要派警車送他回單位，張文說下午不回單位了，當給自己放半天假。
張文出了警局想要回家，又想起摩托車還在學校車棚裏。只好去路邊找公交車站點。又猛然想起手包和鑰匙都在辦公室抽屜裏，這可怎麼辦？
張文不願再輾轉一小時車程回學校。但又不能一下午在家外遊蕩，思來想去，就決定去妻子呂麗單位取鑰匙。
呂麗的單位是“遼南市百貨公司”。
那是計劃經濟年代遺留的百貨商業單位，職員大都是國營編制。所售的商品多是早先積壓的國有庫存，也有這幾年新加入的貨品代理。
呂麗中專商校畢業。她母親退休前就在這百貨公司當過書記。
呂麗現在的職位，是做山東生產的“健與美健身器材”代理商。在公司三樓有五十平賣場，兩個售貨員。
張文坐車來到百貨公司。見一樓二樓燈光昏暗，隨處堆放文具，美工，雨傘，勞保，體育用品這類貨品，貨色老舊，四處散發着臭塑料和庫存黴味。
沒見到幾個顧客，那些中老年售貨員，在蒙塵的貨品深處靜坐着，一個個面色呆滯，貌似在回味着往事。
順着步梯上了專屬承包商的三樓，眼前終於凸現了些繁榮。
三樓售貨員紛紛年輕了，20來歲笑容可掬。
玻璃櫃臺裏手表，工藝品，金色銀色光澤燦爛。紫絨櫥櫃上相機，瓷器都富貴精美，高貴璀璨。過道夾廊中爐具、煙機、炒鍋、飯煲都列陣整齊，款式不凡。
張文穿梭其間，左顧右盼，盤桓到了“健與美”健身器材、運動自行車場地。
尋到了妻子呂麗，見她正坐着高腳椅，雙肘臥在白色售臺，手指在面前玩轉着個圓珠筆。
呂麗身旁站一位胖大西裝男，四十多歲國字臉，也一肘支着那張白售貨臺，傾身與呂麗在耳語聊天。
張文距四五米處站住，先沒去打擾，摘下了眼鏡，站那用襯衫的衣角緩慢認真的擦眼鏡。
國字臉先扭頭看了眼張文，嫌張文站的近了不禮貌，國字臉神情帶些厭惡，白了張文一眼，又轉回頭再壓低些聲音，繼續對呂麗攀談。
片刻，呂麗才乍然看清張文。她猛的站直身姿，面色緋紅：
“你怎麼來了？幹嘛？”
“我下午放假，回家鑰匙卻忘學校了，進不去家門，來取鑰匙。”張文戴回眼鏡，微笑平靜着說。
“噢……那你喫沒喫飯呀？”呂麗拉開手包找鑰匙，努力聲音曖昧，誇張對張文的關切，就象是個真正的賢妻良母。
又介紹張文給那國字臉：
“這是我對象，張文；這位是陶瓷商城的劉大哥，劉大哥從我這買三套健身器了”
國字臉劉大哥面色掠過不易察覺的不安，又瞬間轉成尊敬而驚喜表情，他疾步奔過來與張文握手：
“哎呀老弟，幸會幸會，怎麼樣喫沒喫飯？一會哥哥我請你下樓喝點啊……”
熱情的大肥手懸着，張文只好伸手相握。
國字臉忽然又壓低聲音湊近張文耳邊，帶着股熱乎乎的口腔濁氣，張文下意識的歪了歪頭，努力着腳還站住原地：
“……我呀，賣點瓷磚，總得給那些建築商、包工頭子送禮呀，以前發愁沒啥送的，這不……你家弟妹賣這健身器，這玩意好哇，我給建築商送兩套，錢兒又不多效果不錯哇哈哈哈哈……”
他依舊緊握着張文的手轉身對呂麗大聲說：
“呂經理，就上次兩千六那型號的健身器你再給我備兩套，明後天我帶錢來，貨先放你這，送誰家安裝我再臨時通知你。”
他握着張文的手，來回扭頭不停的交替對二人說話。張文把手抽回，垂着眼神點頭聽了一會，沒接話茬卻問妻子：
“鑰匙呢？”
呂麗走過來遞了鑰匙，張文對國字臉說：
“劉老闆，我喫過午飯了，我先回了”
“多少喝點唄，對面新開個海鮮樓不錯，那海膽這麼大個，象刺蝟似的，以前咱都沒喫過，老弟，跟我去試試”國字臉毫不尷尬，依然用熱情的聲音淹沒一切。
呂麗圓場“大哥你別客氣了，咱家張文靦腆，等以後有機會，我們兩口子請你，顧客纔是上帝啊哈哈……”
又轉向張文“張文你先回吧，我下班坐單位車回，你今天不用來騎車接我了”
張文對劉老闆點了點頭“再見”
離開時，聽身後劉老闆依然在高一聲淺一聲：“呂經理，兩臺健身器你安排上，我到那邊看看浪琴手錶也回去了……”
張文出了百貨公司樓，陽光就有些燥熱了，這兒離家大約有四公里，他沒有坐車，只在甬路的樹蔭下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