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好像，已經是她回來這一個月的第四次了吧。
“三哥這人，記性可忒差了點，我這回回去一定好好說道說道他，怎麼好老是麻煩顧先生跑一趟，也該是他自己去您這拿！”
“無妨，天雲只是性子如此，我已經習慣了。”
“那怎麼成，既然遇到了我，那不妨顧先生就直接給我吧，也少得您跑這一趟。”
“左右不過幾步的距離，倒也累不着我。”
顧湛臉上帶着同平日一般的清淺笑容，但林深深莫名就是覺得顧湛今天的心情不錯。
他正擡頭望着月亮，帶着笑意的眼睛微微上揚，挺拔的鼻峯流暢，薄脣帶了點弧度之後顯得平日近人了些，第一次這麼近的看他，林深深發現顧湛的右臉頰還有一個極淺的小梨渦。
好想戳一戳。
林深深剛動了這個念頭，顧湛正好回頭來看她：“怎麼了？”
她的思緒一下被拉回，“沒…沒怎麼。”
顧湛沒繼續追問，又轉過頭去看着那輪彎月：“今天的夜色，確是極好的。”
林深深也擡頭望去，入秋了之後，天黑得越來越快，此時的天空已經全黑了下來，原先影影約約的星河一下子鋪滿了整個夜幕，每一顆都閃亮無比。
“是啊，真美。”她不禁感嘆。
“對了，林小姐今日去辦的事想必是已經辦成了吧？”顧湛揶揄道。
林深深長舒了一口氣：“是啊，也幸虧是成了，不然接下來要怎麼做都不知道。”
顧湛點了點頭：“天雲和我略提過一二，確實處境不易。”
“總歸也是辦好了。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可多了呢！”
這才解決了第一步的危機，有了點初始資金，之後租田買地置辦產業、帶動區域經濟……林深深感覺自己肩上的擔子任重道遠。
她心裏想着事，腳步不由慢了下來，也沒意識到一旁的顧湛快了她幾步後便停了下來，站在原地看着她嘴裏嘟囔着買田、產業、脫貧之類的字眼往前走去。
顧湛注視着她披了件大氅卻仍顯得有些清瘦的背影，陷入沉思。
腦子裏大概過了一遍規劃，林深深才意識到走在自己身邊的顧湛消失了，她忙回頭一看，就看見顧湛站在原地，眉頭微蹙，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顧先生？”
“林小姐，我突然想起來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現在得先回宅子了。這本書，還是拜託您替我拿回給天雲吧。”
“啊？沒事，顧先生忙就是了。書就交給我吧。”
林深深一頭霧水，看着顧湛冷下來的表情，有些不知所措。
“需要幫忙嗎？”
“不用了。”
林深深不好意思繼續追問別人的隱私，只得訕訕地哦了一聲，從顧湛手中接過那邊書。
她接得有點小心，顧湛給的卻有點隨意，慌亂之中她的手觸碰到了顧湛的指尖。
有點冰涼。
他應該多穿一點。
她想。
林深深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麼之後，忙回過神來假意咳嗽了兩聲化解尷尬：“那，那我回去了。”
“林小姐，天涼了，注意身體。”
林深深啞然，但是顧湛沒再說什麼，他的身影一點點消失在黑暗裏。
到家之後，林父林大哥忙迎了上來，不住地誇獎林深深想出來的好主意，林母倚靠在門口，手裏抱着一件厚實的襖子，臉色有些蒼白，見着這一幕微微笑着。
“好了好了，你們快讓深深進來吧。夜裏涼，萬一再給凍壞出點毛病，你一個個的還不得心疼死。”
林母無奈地搖了搖頭，舉起手裏的襖子對林深深說：
“深深，別搭理你爹你大哥的。來娘這，給你套件厚襖子。”
林母說完，卻沒忍住咳了咳。
林父立馬緊張了：“好好好，咱們都進屋。素娘啊，你這身子也千萬不能着涼啊，咱家現在有了點閒錢，改明兒我就給你買件新冬衣去。”
林母淡淡地白了一眼林父：“有了點閒錢就這麼存不住嗎？我能有什麼事，我沒事。不如給深深買件，屋子裏冷，也不像以前府裏有炕，她也不知受不受得住。”
林父又說：“確實，買，都買，你和深深都買一件。”
林母剛想開口反駁，林大哥就插嘴道：“爹說的是，娘和深深可都得保重好身體，明天我和爹一起上街去給你們挑去。”
被打斷的林母林天陽臉上率性陽光的笑容，不由幽幽嘆了口氣，沒再說什麼。
林天雲這時也說：“我也去，明個我想去書鋪看看。”
說到書，林深深想起來了，她把手裏的書遞給林天雲：
“三哥，你這丟三落四的小毛病可得治治。要不是我在路上碰到顧先生，人家又得跑大老遠地給你送過來。”
林父說：“確實。天雲這毛病得改改。顧先生不收我們錢財，還肯這麼盡心地教授天雲，是我們家的福氣。”
林母說：“那不如明天也給顧先生買點什麼吧，我聽聞拜師都需要獻束脩之禮，之前我們家窮顧先生也沒嫌棄，這個時候可不能忘了人家的恩情。”
大家點了點頭。
林天雲接過林深深的書，本有些羞赧，一看書皮，卻疑惑道：“這本書我不是已經拿回來了？”
他又打開書，翻了兩翻：“這不是我的書，這是顧先生的。”
林深深湊過去一看，只見一段古文的旁邊寫着幾個飄逸流暢的行草，但她辨認了半天，也沒認出來是什麼字。
古代文盲·林深深頗有些心虛地摸了摸鼻子，看來得找個時機補補課了。
林天雲解除了誤會之後顯得有些興奮：“定是先生沒注意搞錯了，才以爲又是我落下的。”
林深深哦了一聲，腦海中卻不由浮現起顧湛冷下來的臉，總感覺……顧湛不像是會犯這麼低級錯誤的人？
誰知道呢。
她甩了甩頭，將腦中這些雜念全拋了出去，闔家吃了一頓滿意的晚飯後，便回屋卸妝沐浴休息了。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林家三個男人已經不見了。
林母還在院子裏編竹篾，她的手藝好，鄰里鄉親的都喜歡拿別的物什來和她換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