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被暗將不留餘力的追殺逼到窮途末路,因此在見到他的時候,出於本能,她竟覺得鬆了口氣,有種任務完成一半的錯覺。
卸下週身防備,雙手劍鬆了力道,她在須臾間吐出口氣。
緊繃神經一鬆懈,周身源源不斷的疼痛感便隨之襲來。
她現在渾身是傷,氣勁明顯不足,自愈之能對滿身是傷的她來說,效果更是微乎其微。
原本站在遠處的修乍一見到這一身的傷,先是微微愣了愣,後又似是想到什麼一樣,突然笑了一下,他的眼神透着散漫,語氣慵懶,“你們暗將連苦肉計都做的這麼逼真嗎?”
木星凝擡眸,“是啊!爲了讓我來投奔你,暗將下了血本,你開心嗎?”
“那是爲什麼呢?”男人抱臂挑眉,深深地望着她。
“你猜猜,這是爲什麼呢?尤琾首領。”木星凝一字字道出他的身份。
男人聞言微微愣了一下,而後悶沉沉地笑起來,“我猜是因爲木林右想知道一些事情,卻又無從下手……我說的對嗎?”
木星凝擡眸望向他,眼中無波,“既然知道,還放我進來做什麼?”
黑袍男人笑的溫和又隨意,“讓這麼漂亮的姑娘被人追殺,我捨不得啊!”
“所以即便知道你有所圖謀,卻還是不能不管你。”
“我沒什麼圖謀。”木星凝冷靜地辯解一句。
修點了下頭,“好,我相信你。瞧你這一身的傷,我看着心疼。”
“走吧!先帶你去換身衣服,順便處理下傷口。”
“休息好了,我們再來談別的。”修說完,已經率先擡步向前走去,完全將後背所有的弱點呈現在她面前。
木星凝看着對自己毫無防備的男人微微觸眉,並在片刻後追了上去。
本以爲會經歷一番波折才能進入尤琾,卻沒想到這位尤琾首領竟會親自打開方便之門。
她第一次來尤琾,這裏的一切卻並沒有叫她感到一絲一毫的不適應,相反,所有的一切就像順理成章般的輕鬆自在。
在修的安排下,先是有醫生來給她處理了傷口,又有幾名女傭來幫她脫掉染了血的黑色衣服,並細心的爲她擦拭身體。
木星凝從小到大沒被人伺候過,有些不習慣的將人遣走並自己動手,弄了好半天才弄完。
等她做完這一切回到房間,正巧趕上有人來敲門。
“木小姐,尊主請您換好衣服下樓。”傭人在門外說道。
“好。”木星凝邊回答,邊看着軟牀上放着的幾件連衣裙失神。
每件衣服都非常粉嫩清新,是她從來沒穿過的款式,可又似乎,是她很久以前喜歡過的東西。
恍神間,她忽然想到吳恆曾經說的話,他說代號1每次出現在a市,都是在自己執行任務的時候。
那份文件她沒看,可就算沒看,也知道吳恆不會隨口胡謅,可她明明不記得自己認識他,爲什麼他會知道自己以前的喜好,又爲什麼……要尾隨在自己身邊?
木星凝前後思量了足足有五分鐘,才解下浴巾隨便抓起一件衣服換上下樓。
淡藍色的緊身碎花連衣裙清新素雅,尺寸修剪得當,不過膝彎的長度襯出那雙筆直嫩白的雙腿,配上一雙尺寸剛好的……拖鞋!
怎麼看怎麼可愛。
修一直注視着向自己走來的姑娘,眸中帶着欣賞,“姑娘家家就該把自己打扮的漂亮一點纔好看。”
木星凝原本冷淡的眸光,在聽到這句話之後微微一愣。
曾幾何時,那個人也說過一模一樣的話。
就在她愣神間,眼前的修突然閃身而來。
他的動作太快,快到木星凝只覺眼前一道虛影晃過,他便出現在身後,手掌輕輕抵過她背上的傷,長臂一撈,已經將她小心又輕柔地圈進了懷中。
一股莫名熟悉的氣息自身後傳來,使得她微微皺了下眉。
腰腹在這時被一隻手輕輕颳了一下,她剛要動作,卻見身後人的手掌已然落在自己眼前。
每名暗將的腰腹上面都貼着一枚高科技芯片,芯片內部擁有一方儲存空間,可以隨時隨地存取東西。
此時修的左手環着她的身,右手手掌在她眼前輕輕攤開,一枚黑色口哨赫然出現在掌心中,正是她當初放進儲存空間中的那一枚。
他以一種極其曖昧地姿勢俯身在她耳邊輕呼,“現在,我想問你點事。”他沒有留給她過多思考的空間,已經再次開口:“留着我的東西捨不得扔,是爲什麼呢?”
木星凝腦海中轟然炸開,耳邊所有的聲音都已遠離。
她掙扎了一下,艱難的說道:“我……沒來得及。”
男人發出低微的笑來,抓着那枚黑色哨子在她眼前晃了晃,然後突然掃了下她的耳垂,“這……紅了。”
被他這麼一說,耳垂的熱感更加強烈。她咬了咬牙,突地屈膝擡腳向身後的人踢去,他似乎早就料到她會用此招,微微偏身,直接抓住了她屈起的一條腿。
“放開我。”木星凝沒想到事情會演變成這樣,掙扎了一下。
似怕扯動她的傷口,修的力道不重,她輕微一扯,他便直接鬆了手,可手臂依舊橫在面前,阻止她離開。
“爲什麼要留着它?”魔性的聲音緩緩自耳邊散落,臉頰離得的很近,幾乎要貼在她的臉上。他控制着力道,輕哄:“是不是因爲……喜歡我?”
木星凝狠狠咬了下脣,偏開頭,“你要點臉行嗎?”
修沉沉地笑了笑,“要臉幹什麼?那東西有用?”
木星凝不明所以的回過頭去,卻見修突然低頭湊近了她的頸,脣間劃過頸部那片柔軟,低喃道:“唔,你身上好香啊!這味道,我喜歡。”
僞人類喜歡鮮血,渴望鮮血,尤其是暗將的血,想到這點,木星凝微微一顫。
修輕輕地一觸便收回了頭,望着木星凝僵硬的身,很輕地笑了一下,他眨了眨眼,真假不定地說道:“別怕,不喫你,也不咬你。”
嗓音十分好聽,彷彿帶着某種誘惑。
木星凝在這一刻渾身戰慄,帶着一種難以言喻的親近之感,一瞬間,她心神恍惚,帶着迷茫,飄然問出了一句話,“你真的能幫我找到那個人嗎?”
修似乎沒想過她會突然問出這個問題,微微怔了怔,然後擡手勾過她的下顎,眼中帶着些許凌厲,口氣也變得生硬起來,“誰?是那個讓你甘願留在暗將三年,不留餘力殘殺喪屍和僞人類的人嗎?”
“你……知道他?”
修的語氣極爲不善,充滿嘲諷的說道:“暗將最高級別領導人之一,大名鼎鼎的木毅池啊!誰不認識呢?”
再次聽到這個名字,木星凝心中一痛,眉眼黯淡成了一片無月的空,深沉而又無力。
她低垂下眸,眸間水潤撥動,閃着微光。
修擡起她的顎,迫使她看向自己,“想找回他嗎?那就乖一點。”
直到被他拉着來到一片陰暗潮溼的地下石室中,她才中怔然間回神。
石室兩旁燈火詭異,燃着微弱的螢蟲之光。
來到尤琾不過短短几個小時,她卻覺得所有事件的發展變得不受控制起來。
木毅池,她在心中默唸這個名字,她在暗將三年來的一切作爲,都只是爲了他能回來,這在暗將並不是祕密。
可眼前的尤琾首領爲什麼會知道?
難道,暗將中也有他的人?
她煩躁的跟着他往前走,直到在一間水牢面前停下了步。
修用鑰匙打開牢房的門,一個個身着銀色破爛連體服,肩上帶着統一藍色肩章的暗將人員出現在她眼前。
他們不知被折磨了多久,臉色蒼白,髮絲凌亂,銀色連體服破破爛爛血跡斑斑,身上千瘡百孔,像是被人從上到下用利器狠狠貫穿過又縫合了的模樣,有着傷口還流着膿,邊緣爬滿白色蠕動着的蛆蟲。
“殺了他們,證明你真的脫離了暗將。”修的聲音輕飄飄傳進耳膜。
木星凝瞳孔微縮,轉頭望向尤琾首領。
修低下頭,輕輕揉了下她的頭,溫和的說道:“從今以後,你就是尤琾最尊貴的皇女。”
尤琾地位等級劃分,首領爲尊主、其次是巫帝、皇女、聖使。
修的眼眸蒙上一層薄霧,帶着昏沉中的猶疑,卻又由不得別人拒絕,“木星凝,你的雙劍,在刺穿尤琾人心肺的時候,可從來沒有遲疑過。”
“那是因爲……”木星凝下意識後退,卻被修一把拉住手腕,“因爲什麼?因爲他們不是你的同類是嗎?”
巨大的壓迫感頻頻落下,逼得她呼吸困難,她厭惡透了這種深深的無力感。掙扎着倒退,並用力甩開了他的手,大聲道:“是有怎樣?”
似被這句話激怒,修的雙手突然用力,直接擡手抵住她的雙肩,將她整個人狠狠按在了牆壁上,眸中閃過一絲陰狠,表情變得可怖,“若是我說,他們,你非殺不可呢?”
後背刺痛,未癒合的傷口突然崩裂,鮮血染紅了背後的碎花裙。她咧了下嘴,強忍着痛,“自相殘殺的事情,我不會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