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又傻笑什麼？
鹿：（傻笑）好好喫啊~別做律師了，做廚師吧？
陸時生領着人慢悠悠走在街上，心裏想的卻是與喫全然無關的內容。
此前，他爲鹿時深的閃躲態度憂慮，又怕自己的激進行動會刺激鹿時深的病情。
但昨夜巧遇時鹿時深圍着他的圍巾，鹿時深養的柴犬叫大陸，這些證據太過明顯，他無法視而不見。
如果鹿時深還會對他心動，只是害怕重提往事，只是因爲記憶而拘謹，那他願意放下過往，重新再追鹿時深一次。
鹿時深邊走着，也邊在想心事，漸漸落在了陸時生後面，隔了一截小臂的社交安全距離。
二人沿着楊柳南路一直走，經過了那晚喫餛飩的小館子。
小小店鋪此時座無虛席，大多是一家三口或是住在附近的老夫老妻，店內氤氳着豬油湯底的濃郁香氣，格外溫馨。
如果每日和相愛的人一起享用美食，談笑風生，那平淡日子也不輸過節。
鹿時深對這家小店有着天然的好感。
如果那天晚上沒來喫餛飩，他就不會搬到匯隆，他們就會在同學聚會後又迴歸各自沒有交集的生活，繼續相忘於江湖。
可明明如此幸運地重逢了，他不懂自己爲何下意識總在逃避，何況心裏的慾望早有了答案。
他以爲是因爲害怕陸時生知道自己幻想症的祕密。但也許，更多是因爲，像陸時生說的，他們都變了。
十三年的空檔，足夠讓一個人發生翻天覆地的改變。
他已然沉迷於夢中太久，如果陸時生和夢裏千差萬別，草率的心動並不理智，萬一不成，那現實和夢就都一起碎了。
鹿時深還胡亂想着，擡頭髮現陸時生已經左拐進了一條小巷，趕緊快步追上去。
“陸律師，我們去哪兒？”鹿時深覺得奇怪，跟上去問。
“喫申城最好喫的大腸面。”陸時生回答，而後拐進一箇舊小區的後門。
鹿時深無法相信在這樣的地方能藏着喫飯的地兒，直到他和陸時生一起停在用自行車庫改造的小麪館前。
小麪館沒有招牌，店面奇小，只容得下三張小方桌，但打掃得清爽。牆上貼着a4紙打印的菜單，列的都是最尋常的菜。
“節日好呀，陸律師。”小麪館老闆是個胖阿姨，一看就是民間高手，笑眯眯迎出來，招呼他們在最靠近取暖器的位置坐下。
“兩碗大腸面，都不要蔥，兩隻荷包蛋。”陸時生熟練點單，“再要一份酒香草頭。”
鹿時深聽人報菜名，心裏驚訝於陸時生對自己喜好的瞭如指掌。
陸時生見對方愣住了，問道：“怎麼了？不想喫？”
“沒有，想喫。”鹿時深忙回答。大腸和草頭都是他的心頭好，而且他確實不喜歡喫蔥。
店裏沒其他客人，胖阿姨很快端着兩大碗麪從後廚出來，面未上桌，香氣先到，鹿時深的唾液腺立刻騷動起來。
“陸律師今天怎麼沒去約會啊？”胖阿姨放下面條，看了眼鹿時深覺得眼生，問道，“這位是新同事啊？”
“是……老朋友。”陸時生斟酌了一個新介紹，心想，這就是約會。
陸時生會讀心術一般，立刻解釋：“和我手下實習律師一起來的，算是發小，不是對象。”
“哦。”鹿時深趕緊低頭吃麪，怕叫人發現了他眼睛裏的那點滿意。
他又想起陸時生在路口問他的問題。他沒同意給機會，卻也沒拒絕。所以，或許陸時生默認他答應了，這時候已經開始發力了？
“鹿時深，吃麪也能開小差？”陸時生打斷他的分析。
小碟子裏還剩下一隻荷包蛋，陸時生往上淋了點醋，推到鹿時深面前。
鹿時深其實不大喜歡喫熟透的荷包蛋，覺着蛋黃乾燥無味。
小時候，林月升爲了讓他能喫下蛋黃，會往荷包蛋里加點醋。蛋黃沾了醋，綿密又開胃，是鹿時深的特別愛好。
鹿時深走神被人發現，趕緊心虛地夾了荷包蛋，喫到一半覺出異樣。陸時生居然連他的小癖好都清楚。
鮮香的面落肚，身體也暖和起來，走出麪館時天已經黑透了。
路上情侶都攜着手走，兩個面容姣好的帥哥混在人羣裏，卻剋制地隔着一截小臂的距離並排走，氣氛微妙又擋道。
鹿時深頻頻被人要求讓路，他正左躲右閃，只覺得手肘被人輕輕一扯，被扯到了陸時生身邊。
陸時生怕人尷尬，問道：“過節請你去蒼蠅小館，不會覺得我小氣吧？”
“不會，大腸面很好喫，不愧是申城第一。”鹿時深不想對方誤會他嬌氣，沒想太多就急急解釋，“而且喫什麼不重要，和誰一起喫才重要。”
陸時生一怔，乾脆順水推舟：“那看來，我可以經常約你喫飯。”
鹿時深自覺失言，岔開話題：“你怎麼發現這個小麪館的？我在這住這麼久都不知道。”
“你連狗都懶得遛，更別說覓食了。”陸時生嘲笑道，“以後帶你喫遍楊柳南路。”
鹿時深聽罷暗自臉紅心跳。
……
二人走回匯隆時，匯隆大門前的空地已經架起了臨時的聖誕集市。
集市正中是一顆巨大聖誕樹，金銀雙色彩燈盤旋而上，估摸有兩層樓高。外圈都是臨時小攤，賣雜貨、賣手工藝品、做小喫，看得人眼花繚亂。
二人從集市正中穿過，經過聖誕樹時，鹿時深掏出手機拍照，又讓陸時生替他和聖誕樹拍合影。
手機鏡頭框住心上人和燦爛的聖誕樹，聖誕樹上的彩燈映着心上人的面頰，看得陸時生心旌盪漾。
拍完照，陸時生讓人在樹下稍等，隨後拿回兩杯熱紅酒，對方站在川流往來的人羣裏，他卻仍能一眼找到。
他遞了一杯給鹿時深，輕輕一碰杯，道：“鹿老師，聖誕快樂。”
“聖誕快樂，陸律師。”鹿時深回以酥軟一笑，啜了一口紅酒，滿足又挑剔道，“沒你煮得好喝。”
陸時生又被說得一怔，覺得今天的鹿時深格外主動，便趁勢問：“要不要逛一圈？”
“好。”鹿時深也不想這時候就回家，打頭拐進集市的另一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