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灼。”

    陶益靑只叫了她一聲。

    陶灼卻更想哭了。

    她知道,從小時候那次她將家人聚在一起,想跟他們坦白身份,卻發現只有自己有前世記憶,爹孃雙胎哥哥和大堂哥只是模樣跟前世一樣,當然也跟前世一樣疼愛她。雖然當時孃親說她是做夢了,自己也順勢應了,後來也沒再提過這件事,但他們都知道,自己那個夢的異常,而她也沒在他們面前太過掩飾,他們卻都很縱容她。

    只是,一想到那個熟悉面容的少年,陶灼的心就忍不住作疼。

    以前,沒有見過,從沒想到過還能再遇到他,就算只模樣一樣也就罷了,如今再見到那熟悉的面容,悲痛就如同潮水般席捲全身。

    明明,前世她的曄哥是那麼好的人,溫柔善良,從哥哥們帶着他到自家做客,自己七歲那年第一次見到他,就覺得這個長得好看又溫柔的哥哥特別好。

    他不僅是大堂哥的同學好友,跟她兩個雙胎哥哥也很要好,她作爲哥哥們的小尾巴跟在他們身後,也沒少跟曄哥一起玩,各種遊樂場、家附近好看的景點、快餐店、哥哥們的學校,還有自己學校門口,好多好多地方都有他們一起的足跡。

    那時候,曄哥當自己是小妹妹,她也當曄哥是除了哥哥們外的另一個哥哥,可直到他大學快畢業要實習去家中企業的那年夏天,那個磅礴大雨的下雨天,噩耗突至。

    哥哥們的好友,她的曄哥,出車禍去世了。

    猶記得,他們誰都不相信,以爲是接錯了電話,只是同名同姓而已,可直到曄哥爸爸親自確認過,她才相信曄哥居然真的離開了他們,永遠地離開。

    那之後的日子,空氣都像是被薄膜矇住了,稀薄的讓人窒息。

    不僅是他們這些年輕的一輩難以承受這種噩耗,算是看着曄哥長大的爸媽也十分難受,那之後的幾年忌日這天他們都一起去陵園拜祭他。

    那以後,就算身邊不乏追求喜歡她的男孩子,可她都沒有一絲絲心動感覺,反而越加想起曄哥。那個似乎要刻進了骨子裏,起初以爲是哥哥的人,不知道何時在心中位置加重到她容不下其他男孩子了。

    而最後一次去陵園,纔開車回到市區的路就遇到了地震,陷入黑暗前,她滿目都是血色。

    等到再有意識,便是出生到了承寧伯府,成爲伯府六姑娘,又遇見了同樣模樣的父母雙胞哥哥和大堂哥這幾位親人,即便他們沒有前世的記憶,可依然疼她愛她如昔。

    原以爲生活就會這樣下去,今日猝不及防,竟讓她遇見了與其前世一般模樣的曄哥。

    原本沒有希望過,就沒有失望,可如今既遇到,這位晉王就像是一道閥,讓她回憶的洪水蔓延。

    她泣不成聲,“大哥哥,明明那就是曄哥,在夢裏面,跟我們關係那麼好,他跟你是同學是好友的啊,可……他竟不是他。”

    “灼灼,灼灼,聽話,等回家我們再說,好不好?”雖然陶灼壓抑着聲音,可外面還有車伕,陶益靑手指徐徐捂住她的嘴,低聲勸慰。其實他心中也有些亂,從妹妹的言語中能聽出一些東西。

    陶灼細細地抽泣,捂着嘴的手心裏沾染了滿掌淚水,雖然心中混亂,卻清晰地明白陶益靑的意思。

    他柔軟的聲音慢慢撫慰她的情緒,車子行到離伯府一條街的時候,陶灼終於控制住平緩下來,陶益靑這纔給她餵了幾口溫水,她擡起紅腫了的眼睛看他,“大哥哥,你相信我說的嗎?會不會覺得我是怪物?”

    陶益靑緩緩搖頭,“自然不會,灼灼不管是什麼樣子,說什麼,大哥哥都相信你。”

    他本不信鬼神,但唯有六妹妹讓他破了例,讓他相信也許世上真的有孟婆湯,而他的六妹妹就是被特許帶着記憶投胎而來,其實他跟三叔三嬸都清楚,夢不過是個說辭而已。

    他用着氣音一樣的聲音說,“不管灼灼你有什麼離奇的機遇,但都是我的六妹妹。”

    頓了下,他道,“回去後,要跟三叔三嬸說?”

    她哭聲這般模樣,這事要瞞過三叔三嬸的可能性真的不大,畢竟在對陶灼的細緻上,三叔三嬸與他無差。

    沒有遇到祁曄前,陶灼覺得她可以忘卻前世種種,安安穩穩陪着現在家人生活,可現在她卻不敢確定,自己還能不能那麼輕鬆地繼續揹負那麼多的記憶,她覺得需要有人跟她一起分擔,她目光虛散在空中,“嗯,要說,還有二哥三哥。”

    其實,雖然陶博遠和陶瀚遠是她的親生雙胎哥哥,可因爲兩人沒有陶益靑那般成熟,只模模糊糊知道些妹妹的特別,並沒有陶益靑和陶玉琅、馮氏想的那麼深。

    陶益靑便沒再說話,伴隨着馬蹄聲,車廂裏一時陷入寂靜。

    伯府裏,馮氏聽到嬤嬤來報,說大公子和六姑娘回府了,十分驚詫,“怎麼這時候就回來了?”

    因小女兒前些天一直唸叨着想看桃花,原本就去的晚些了,本以爲得到午後才能回府,不想這時候竟回來了,便覺得不對勁,放下手中給陶博遠做的外衫,起身,“灼灼現在到哪裏了?走,去她院裏看看。”

    只是,沒等馮氏走出院子,就看到陶益靑牽着陶灼往這邊走來,陶灼頭微垂着,不由皺眉,待到了近前,清晰地看到陶灼眼睛通紅,“灼灼,怎麼了?”

    陶益靑道:“三嬸,之前灼灼在外面摔了一跤,有些丟臉,我就帶着她先回來了。”

    六妹妹的異樣,只一眼就看得出,因此陶益靑依舊用了先前陶灼給自己找的理由。

    馮氏看向跟自己解釋的大侄子,又看了看陶灼,心中卻是不解,女兒可不是因爲這種事丟臉就哭的性子,但卻也順着陶益靑的話,笑着揉了下陶灼的頭,“灼灼這是長大了,知道害羞了?看你這小臉弄得,成小花貓了。紅葉,去打水來給姑娘洗把臉。”

    “是,夫人,”紅葉如今剛生完孩子沒幾個月,看陶灼的目光盡是慈愛,沒用下面小丫頭子用手,親自兌了溫水端過來。

    擦完臉,又抹了香脂,陶灼纔想起來,她爹今日帶着二哥三哥去訪友了,“娘,爹和二哥三哥什麼時候回來?”

    馮氏道:“這個卻是不清楚,他們也許會留下用飯,也許中午前就回來了。這會兒也是才走沒多久,估計還沒到地方。”

    陶灼聞言,低頭沒有作聲,陶益靑見了,對馮氏道:“三嬸,能讓人去將三叔二弟三弟叫回來嗎?”

    馮氏看看陶益靑,又看了眼陶灼,吩咐紅葉,“去讓人將三爺博遠瀚遠叫回來,就說灼灼受了驚嚇。再給姑娘熬一碗安神湯來,”馮氏吩咐完,就讓屋子裏伺候的都下去了,她看向陶益靑,剛想問問到底怎麼回事,就見陶益靑輕輕搖了搖頭。


章節報錯(免登陸)